《镜·离梦》22.烈焰焚情

    爱，没有来世只有今生……
    黯辰把靖璃稳稳的护在怀里，急速的在半空飞行，火势早已蔓延至整座山峰，形成一片壮烈的火海，遍地尸骸，遍地残肢，支离破碎。
    恶心的感觉涌上喉间，靖璃闭上双眼把自己深埋在黯辰怀中，止不住颤抖。
    “别看。”黯辰紧了紧双手，靖璃在他怀里闷声不语。
    两人赶到望月楼外的时候，影凡明显处于下风，只见那赤焰耍玩着大刀，吊儿郎当的邪笑着，毫发无伤，影凡则无此般潇洒了，撑着剑单膝跪在地上，遍体鳞伤，“噗”一声咳了一大口血，确实不停的笑着，眉间的忧郁却是浓的化不开。
    靖璃紧张的抓着黯辰一方衣摆，虚弱道：“辰……”
    黯辰敛眉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二人间的恩怨，想必影凡也不希望我们插手。”
    靖璃不由噤声。
    四周依旧有无数火怪不自量力的围攻他们，却被黯辰轻松打下，最后索性在四周立下结界，专心拥着怀里的她。只是靖璃的心思不在这，她紧张的看着楼外的两人，无论是谁死谁伤，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只见那赤焰一手把大刀搁在肩膀，一手把掌心一反，一团妖异的火焰现于掌心，一步步的朝影凡走去。
    “呵呵，知道凭刀式赢不了我，就耍这些小把戏烧我望月堡，赤焰，你也不过尔尔罢。”
    “啧啧，看你说的，你想死在我的刀下我便成全你。”赤焰大笑，收起了掌火，盘桓山头的妖火也稍稍淡去，赤焰大呼一声挥舞着大刀一个旋身便朝影凡砍去，刀风忽忽，影凡提剑用全力挡下一刀立马侧翻躲过下一刀，刀刀相接，连绵不绝。
    影凡借空一个旋身耍出数朵剑花，剑光流转将赤焰重重包围，却又被他三两下便拆下，转眼间，两人便风驰电掣的过了数百招，打得难分难解。
    “啊！！！！！！！！”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再度响起，只见被内力弹开的两人又以急速向对方奔去，握剑握得虎口裂开沾满了自己的血，两人死撑着，横眉怒目，猛地朝对方狠狠刺去，眨眼间，血浆迸出，为一天一地的红加添残忍的色彩。
    “不……”靖璃难以置信的定在原地，黯辰把她轻按回自己怀中。
    电光幻影中，一人如布偶般倒下，一人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
    赤焰看着手中的狱火刀，动也不动，面容时善时恶，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看着倒在地上的影凡，浓郁的血不断不断的从左胸如泉般涌出，染红了一大片土地，那种红看起来竟如此的刺目。
    “为……什么……？”赤焰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面如死灰，影凡脸上却挂着一抹与之不符的浅笑，仿佛胜利的是他一般。
    “为什么！！？”如果不是影凡猛地将刺出的剑收回，如果不是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要不是，要不是……
    赤焰猛地扑到影凡身旁抓起他的衣领，用力的晃了几晃，死命的问为什么！为什么！
    “焰……你不是……一直都，……想……赢么……？”赤焰这一刻真想把他脸上的笑给打掉，恨恨的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影凡听罢竟越发笑得厉害，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来，不重要了……
    “焰，放了瑶……她不属于……我……和你，……也放……了……你自己……”影凡费力的抬起手想握住他的，就像从前那样……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赤焰忽地打掉影凡向他伸来的手，瞳孔越发的红，面容越发的扭曲“啊！！！”
    像是忍受极大的痛苦般，赤焰抓着自己的脑袋用力的扯着头发，不停的嚎啕着，似笑，似哭。影凡的手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臂，赤焰顿了顿，只听影凡声音破碎的说了句：“好兄……弟。”便再无了生息。
    赤焰下意识的抓住手臂处那无力下滑的手，那只手已经渐渐失去了体温，而自己的双手则染满了他的血，呵呵，终于杀了他了，他是他杀的，是他杀的……
    一滴滚烫的泪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有种刺痛的感觉。
    赤焰安静了半晌，忽又抓着影凡的衣襟扯他起身，前后摇晃着，大喊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凭什么！你起来啊，起来啊！我们再来打，看看是你的寒铁厉害还是我的狱火厉害，起来啊！我们再打……像以前一样，来啊……”
    任他如何吵闹，都已无人回应，再也无人回应。忽地赤焰全身一震瞳孔大张，放下影凡之后踉跄了几步，抱着自己的头仰天一笑，天地间的火失控般烧得越发激情，越发猛烈，像是要把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烧毁一般。
    “他竟能招来天火……？”黯辰皱起双眉，抬头看着暗无天日的上空，喃喃自语。
    那空洞的笑声震动着靖璃的心，然而她的目光停留在影凡闭起的眉目上无法回神，只能躲在黯辰怀里哆嗦发抖，握着一方衣摆的手越发收紧，就连指甲刺破皮肉也不自知。
    黯辰抢过她自虐的手看着掌心渗出的点点血水，心里一痛，轻轻牵过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但见那些伤口便渐渐不见，黯辰舒了口气，无奈叹了一声：“傻瓜。”
    靖璃回过神，蓝眸聚满氤氲，却茫然无神的呐呐道：“黯辰救救他……好不好？”话还没说完，她身体的力量便开始蠢动，额间的镜钻发出淡淡的幽光。
    黯辰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幽光便褪去。
    “好。”
    靖璃听了他的允诺双眸逐渐清明，嘴角也扬起了安心的笑容。
    黯辰伸出右手一反掌手心便出现了一颗莹透的菱形结晶，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施法，手掌一收便又收起了结晶，眉头一皱，低呼：“有变。”
    话音刚落，但见漫天降落点点粉红的荧光，荧光到处，天火渐熄，营造一天浪漫……
    靖璃不解的伸出手，一点荧光落入她手中竟化成一片粉红而透明的莲花花瓣。
    “莲？”靖璃茫然看着满天灿烂的花瓣雨，心中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天火渐渐褪去，天地间恢复颜色，时已入暝，点点星光布满天际，一片祥宁。满天的荧光逐渐朝同一个方向聚拢，星星点点的勾勒出一多莲花的形状，渐渐化为真实，一朵巨大的红莲骤现于半空之中，千层莲瓣如烟火盛开，莲芯上站立着一名女子，琼姿花貌，弱骨纤形，芳菲妩媚，柔顺的发丝轻裹着半虚半实的娇躯，像是随时都会消失那般，美得凄绝。
    靖璃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那莲中女子，疑惑的喃道：“那是……莲瑶？”
    辰皱了皱眉，道：“那是她的本体。”
    只见莲瑶星眸半启，忧伤的看着地上影凡那早已冰冷的躯体，素手轻摆，飘然的长发竟如同有生命般浮动在半空之中，如同触角般延伸，将影凡层层裹住，粉红的荧光满天流转。
    靖璃看着这唯美的一幕，内心却越发不安，转首急道：“告诉我，莲瑶……她会怎样？”
    黯辰不忍去看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才应道：“形神俱灭。”
    靖璃一震，心神大乱。“不，我不要她死。不……”
    靖璃伸手想抓住黯辰的手却发现什么都抓不到，一眨眼，她竟身处一片荧光之中，身旁不见黯辰的踪影。
    “谢谢您，云依。”纤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靖璃转身不由一怔，眼前正是那莲中女子。
    “莲瑶？”靖璃喃喃道，忽然又想起什么，大步走了过去，握住莲瑶冰凉的手，急急问道：
    “莲瑶你没事吧？”
    莲瑶朝她微微服了服身，轻道：“令云依费心了。”
    “云依……？”靖璃不解。
    莲瑶柔柔一笑，道：“说来话长，瑶儿余时不多，请您恕我长话短说罢。”靖璃迷茫的点了点头。
    “当您还是云依时，在前往烟兰曾途经万莲湖，那是我们见过一面。若非得您赐我仙血，瑶儿何来此生？能够与心爱之人走上一程，瑶儿已无悔。”莲瑶语带哽咽，顿了顿，续道：
    “云依予我的恩德，我实在无以为报，日夜只盼能再遇云依，亲口道声谢谢。”
    说着她便服身朝靖璃行了个大礼，靖璃怔怔的把她扶起。
    莲瑶笑着把手贴向心窝，再摊手时掌心处已多了一颗晶莹通透的红色水珠浮现其上，轻声道：“现把仙血归还，他生若有缘再见，瑶儿愿为您做牛马，以报此生之恩情。”
    “谢谢您，云依。”
    莲瑶的声音逐渐变得空灵，身影逐渐淡去，任靖璃如何留也留不住，四周的荧光渐渐散去，甫一回现实，靖璃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没事就好。”黯辰把头搭在她颈窝之中，闷着声音道。
    靖璃回首对他柔柔一笑，刚才那一幕仿佛是一场梦，靖璃不自觉的摊开手板，只见无形中有一滴红色水珠渐渐现形，渐渐圆润而晶莹。
    此时却听到清脆而绝望的一道破裂声，抬头，只见那半空中的莲花如梦灭，如镜碎那般裂开一片一片，化作粉末，坠下，消散。
    莲瑶失去承托，如花瓣般向下坠落，看得众人心里一紧，又见那影凡不知何时竟已苏醒，身上就连一道细微的伤口都不存在，眼见莲花破碎，便飞身稳稳的把莲瑶接住。
    “瑶儿……”影凡哽咽着，颤抖着，无助的流落男儿泪，一滴两滴落在莲瑶的唇边。
    “瑶儿……何苦呢？”
    莲瑶虚无的笑了笑，在他怀中，她感到那么的温暖，即便她的生命只能换他一个怀抱，也是值得。
    “瑶儿……不悔……，凡，瑶儿不要……来生，今生便已经……足够，能遇见你，爱上你，便足够了……”
    “好，好，我们不要来生，要今生。瑶儿……不要离开我，今生今世我们再也不离分……”
    影凡捧着她的脸，疼痛不已。
    莲瑶却笑得越发的美丽，像是得到全世界的幸福那般，那么那么的满足，羽睫轻颤，氤氲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瑶儿！瑶儿！啊！！！”影凡用力抱紧她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无措的喊叫着。
    “瑶儿，瑶儿，不要走……我还没对你说我爱你，我还没有……，不！”
    莲瑶的身体仿佛被风化那般，从指尖开始化作微尘，风轻拂，微尘便开始弥散。
    影凡全身颤抖着，探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深深地看了一眼，绝望的吻上她的唇，那么甜，又那么苦。
    不要，不要！靖璃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强烈的愿望在她心中盘旋，她不要莲瑶死，她要救她！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充斥她每一根神经线，额心的镜钻仿佛要爆炸一般！
    “璃儿！”黯辰及时掰过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定定的看进她的眼睛，沉道：
    “我答应过救人，我就一定会救，相信我。”
    只不过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靖璃的心便感到安定，她相信眼前的这个人。靖璃冷静下来一阵无力，软软的倒入他的怀抱。
    黯辰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手环抱着她，一手在空中飞快的画了一串图腾，强光涌现充斥这一天一地，一颗闪耀着华辉的带刺圆珠便出现在他掌心之上，脚步微微偏移，两人便已来到影凡面前，只听黯辰淡淡道：“这是定魂珠，能够留下她的精魂，但需要一名同类的元神作为引子。”
    影凡抬头，看清来人神色一震，怔了怔，恭敬道：“臣愿做此引子，但求能换回瑶儿一魂半魄。”
    不等黯辰回应，靖璃已先开口阻止：“不可……”黯辰看她越发虚弱，心疼不已，却强作无事般谑道：“那璃儿说，要那人的元神作引子可好？”黯辰看了一眼一直愣在不远处的赤焰，当他听见黯辰如是说，不由露出了一丝惶恐之色。
    靖璃敛眉，半晌却摇了摇头。黯辰不禁又叹了句：“傻瓜。”却不知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只见他举手两指轻点自己额心，打算引自己的一丝元神出来作引。靖璃即使再傻瓜也知道他的用意，连忙抱紧他意图制止。“不，绝对不行！”
    “璃儿……”黯辰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却见一直盘旋在半空的一只青紫色蝴蝶缓缓飞来，绕着众人飞了一圈变义无反顾的投身到定魂珠之中，刹那间定魂珠流光溢彩，迷幻不定。待蝴蝶穿过定魂珠，已成了一只极为普通的小蝴蝶。
    靖璃还未曾反应过来，只听黯辰叹道：“都是命数，你从此便随着我们修行罢。”
    黯辰再次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串图腾，强光再现，再退之时，原本在影凡怀中的莲瑶已不知所向。影凡紧张的看着黯辰，只听黯辰淡淡道：“何处来，何处去。”
    影凡起身一拂衣摆，朝黯辰跪了下去行了个大礼。
    “烈长老座下弟子影凡，参见吾神！谢吾神赐命之恩！”
    “免了，要谢便谢这个傻瓜吧。”
    这便是靖璃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