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留步,杨妈妈有请。”牡丹楼门口,一个小厮拦住伊荻三人的去路。
这么快?伊荻有些疑惑,这杨妈妈也太沉不住气了。
“带路吧。”
小厮一路引领伊荻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厢房。伊荻让游龙和舍神在门外等候,一个人摇着扇子进去。
“白公子,不,或许应该叫……白姑娘。”杨妈妈开门见山,可语气不善。
伊荻知道瞒不过她,可也没认,只是笑。
“不知姑娘到底何意?”杨妈妈眼神凌厉。
“没什么,就是想跟妈妈谈笔生意。”只想引起注意,方便近一步接触而已,又不是人人都像吴掌柜那般好糊弄。
“哦?姑娘要谈生意,何不直接来找我?”杨妈妈笑问,话里不带温度。
“听闻妈妈是个奇女子,我又初到京城,怎敢贸然前来,今日本想先瞧瞧妈妈是个何等人物,不想竟得邀见。”这是实话,但伊荻有点想不明白杨妈妈气从何来,就因为那对子?
“那好,姑娘既然想谈生意,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如不能坦诚相待,不谈也罢。”
“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不过一具皮囊而已。倒是我这生意,可保日进斗金,妈妈不妨容我细说。”
“白姑娘,我对你这生意不……”
见杨妈妈不上套,伊荻打断她,朗声说道:“青楼女子多凄凉,即使美若天仙,才情过人,也不过是男人的玩物,青楼也始终是世人眼中的荒淫之所。而我,可让牡丹楼成个例外。”
喜牡丹者,多数有副傲骨,重情。不管杨妈妈因为什么原因沦落风尘,定心有不甘。古代女子,有哪个愿意在风尘场所讨生活,就算是老板,相信也多有无奈吧。即便不能改变人们对青楼的看法,至少也可令人们刮目相看,相信单凭这一点,她多少会动心的。
杨妈妈眉头微皱,还真没阻止伊荻说下去。伊荻见时机成熟,便一一讲来。
“姑娘不是信口雌黄?”
杨妈妈一点就通,好像有点动心。
“妈妈何不赌一次,最迟半月,便可知晓,妈妈又没有损失。”
“我怎知姑娘信得过?”杨妈妈还有疑虑。
“只要妈妈能保证外人不知道我的存在,那我就是可信的。”
“好,我就给你半月时间,若半月后证实姑娘所言非虚,咱们再做打算。”杨妈妈莞尔一笑,继续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在下白眼狼。”伊荻一本正经的行个男子的抱拳礼。
“白眼狼?……莫非姑娘真是个白眼狼?”杨妈妈一语双关,面上却笑得花枝乱颤。
伊荻抿嘴一笑。
世间人人相互利用,又有几个不是白眼狼?
-
楚兴武帝宝历三年正月二十四,牡丹楼。
“究竟何物,如此之毒?”
“辽东鹤顶红、漠北黑蝎子,浸泡风干,研磨成粉。”
“那这是世上最毒的东西了?”
“不。”
“还有比它更毒的?”
“有。”
“何物?”
“人心。”
……
伊荻坐于不起眼的角落里,面色怡静的看着圆形舞台上稚嫩的表演者。记得当初看《夜宴》的时候,她何其喜欢那句“一个人永远不会懂另一个人,懂了,就不寂寞了。”今时今日,她已心如止水,比较之下,反倒更喜欢这世上最毒的人心。
今天是伊荻□□半月之久的歌舞妓们的首场演出,在杨妈妈的宣传下,牡丹楼人满为患。为了不影射当今皇室,伊荻将所有人物背景做了修改,故事内容也简化了许多,主要突出歌舞部分。
整个牡丹楼鸦雀无声,每个看客的双眼都凝视着舞台。这样的表演方式对他们来说,不止新颖,更重要的是,这故事离他们实在太近了。
……
“今夕何夕兮?
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青女——”
……
青女死了,伊荻听到众多的叹息声,莞尔而笑。
相信从明天开始,“夜宴”这出戏就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的热点话题。而这,正是伊荻的目的。
舆论,到什么时候都一种利器,在这皇权时代,亦是如此。
“少爷,您要的东西。”竞星悄声唤道,他的身上还背了个大包裹。
“多少张?”伊荻站起身,边问边向后院走。
“500张。”
“放这儿吧,回去歇歇。”
伊荻打开包裹,里面是厚厚两打麻黄纸。她随手抽出一张,那手帕大小的纸上,正印着《越人歌》的歌词。这是她让莫问拿了拆分好的歌词,去找几个木匠刻的单字木印,每个印的大小尺寸相同。回宅子后,再将木印按顺序绑在一起,上墨,贴纸,一份活字印刷的完整歌词就出来了。
这些免费发放的纸,目前只印诗词歌赋,伊荻称它为“言情小报”。一旦这份言情小报成为人们的抢阅之物,并且形成一种习惯时,它就成了一份具有真正意义的报纸。马克吐温曾说,当记者们并不值钱的个人见解出现在报纸上的时候,这些见解就成了震撼社会的雷鸣般的预言。如果可能,日后伊荻的“预言”便可杀人于无形,或许,还能保命。
“白公子果然是个人才,一会儿咱们签下字据可好?”杨妈妈喜上眉梢的找到后院,主动要求长期合作。
“好说。”伊荻自然乐意,她指着地上的包裹道:“妈妈一会儿命人把这些发给外边看戏的,保证下场戏赚的更多。”
-
二月初三,午时。
“哎,听说了没有,太子好了,安郡王也从皇陵回来了。”
“辣妹子”饭馆里,一桌八卦的男人正在低声炫耀他们听来的最新密闻。
“这有什么新奇的,上月就好了……安郡王一回来就去探望太子……哎,吃完饭,去望川楼听书去?”
“破书有什么好听的,还能有牡丹楼的戏好看?”
“孤陋寡闻了不是?现在讲的可是咱大楚的宝藏!……听说,跟一块石头有关!”
伊荻在旁边听了,乐呵呵的喊:“小二!算帐!”
今儿得去牡丹楼排新戏,这出戏,可热闹。
-
“白公子,上回您说的那对子,水烟想了几日,还是对不出。”彩排结束后,水烟含情脉脉的向伊荻请教。
伊荻颇感头疼:“水烟姑娘冰雪聪明,不妨再想想。”
现在伊荻狠怕跟这些姑娘单独相处,最受不了那一双双情意绵绵的眼睛。尤其这水烟,逮空就请教些诗词歌赋,伊荻那点底,就快被她掏空了。
自从牡丹楼被伊荻改成话剧院后,姑娘们大多不再陪客,演场戏赚得比卖笑多,谁还愿意自甘堕落。而杨妈妈也将入门费一升再升,听说现在最低价都要几十两银子。牡丹楼里每个人都喜笑颜开,唯一苦的只有伊荻了。
“白公子,水烟为这对子几夜难以成眠……”
得!惹不起你!伊荻看水烟都快流出泪的模样,实在忍受不了,冷冰冰的道:“下联是:地为琵琶路为弦,哪个能弹。”
也怪不得这些姑娘,伊荻知道的那些对子,既有气魄,又有胸怀,看在这些姑娘的眼里,自然当她是个才子。伊荻再戴个面具装神弄鬼,玩神秘,哪个姑娘能不好奇?
不过伊荻倒从水烟那闹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当日让杨妈妈生气的原因,正是她那句“寂寞寒窗空守寡”惹毛了人家。感情杨妈妈15岁就守了寡,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伊荻一个自以为得意的绝对,却正好捅在杨妈妈的痛处。尤其伊荻当时的神情,看在人杨妈妈的眼里,那就是冷嘲热讽的挖苦人,能不背后叫住她问个明白吗?
伊荻知道后,回去好顿数落吴掌柜,什么都讲了,偏不告诉她杨妈妈是个寡妇。好在事儿过去了,杨妈妈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可现在一看到伊荻被姑娘们缠着,她就装没看见,躲到一边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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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龙,舍神,今晚你们把这个扔到那几个说书的家里去,回来的时候,走辣妹子的暗道,要小心被人跟上。”
“是,少爷。”
上次的信函只提了宝藏,石头,这次就明白讲讲,是块佛眼石头。虽然伊荻并不知道佛眼究竟藏了什么秘密,但人人都挣的,无非钱和权,这通瞎话,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反正只要将宝藏谣言传到宫里,传到江湖上,让大家都去抢那佛眼,目的也就达到了。
趁着楚皇还没下令禁止散布宝藏谣言,这两天得赶紧把“变态”、遁空和花易寻也捅出去。被人追杀的滋味,也该他们尝尝了。
不过话说回来,说书的还真是人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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