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五更》14.第十三章

    接下来的几天,伊荻几乎天天往宅子里带人,清一水儿的抬着进去。吴掌柜站“辣妹子”门口看着,脸色很难看,像要哭似的。
    抬进去的人都是伊荻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的重伤病号,五男二女,全都需要小心的照料护理。倒不是伊荻有多么善良,而是她相信,“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
    她给这几个人重新起了名字,借用的是《七剑下天山》中七把剑的名称。因为现在名为莫问的16岁姑娘,她的原名叫惜翠。
    随着这些人身体的好转,宅子也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为了不暴露女子身份,伊荻不能再跟双儿同屋。双儿不肯,伊荻劝了几日,她才不情愿的答应。
    一晃到了年三十,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爆竹声声。
    伊荻裹了很厚的棉衣,坐在院子里看游龙、竞星、天瀑带着双儿放爆竹。其实古代的爆竹根本没有漂亮的烟火,只能听听响,跟现代的比起来要单调许多,而且味道浓烈呛人。但这毕竟是伊荻在古代过的第一个除夕,总该凑凑趣。
    听莫问说,年三十敲了三更,便到了祭祖的时辰。想着双儿爹连个牌位都没有,伊荻就做了一盏孔明灯,好歹能让双儿跟她爹说些悄悄话。当载着字条的孔明灯缓缓升上天际时,伊荻看到双儿的眼里有泪,却没有滴下。
    “少爷,小姐,吃年夜饭了。”说话的是日月,14岁的姑娘,不太爱笑,像个小大人。
    伊荻说过多次,不许他们叫少爷,可没一个听的,后来想想也是,给人家名字都改了,哪还敢逾矩。
    年夜饭双儿吃得高兴,唯一包了铜钱的饺子让她吃着了,得意的直笑。自从宅子里人多了后,双儿又像回到了平安村时的样子,爱笑爱闹。这会儿她又带头起哄,非逼着青干唱歌。这青干17岁,在古代算个大小伙子了,个子不高,话也不多,老是憨憨的样子。
    “双儿,你老让别人唱,今儿就你来唱吧。”伊荻看青干脸通红的不知所措,笑着帮他解围。
    “哥……”双儿撅起小嘴,不乐意了。
    “要不……双儿讲个故事给大伙儿听吧。”
    双儿立刻来了精神,表情夸张的讲起阿拉丁神灯,讲讲停停,不时的问问伊荻。
    -
    热热闹闹的过了除夕,空气中的火药味还没散尽,京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正月初一,楚皇宴请赤金以及外族部落的王公大臣。晚宴结束后,太子在出宫回府的路上遇袭,身中二剑,昏迷不醒。传闻刺客有三人,均武功高强,受伤后逃走。楚皇震怒,下令全城戒严,誓要捉到刺客。
    好好的年就被这事给搅了,满京城都听不到一声爆竹响。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老百姓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为了不引起麻烦,官兵查到宅子时,伊荻带双儿躲进暗道。之前她跟吴掌柜通了气儿,就说宅子是他家少爷的,年前就出门了,至今未归,宅子里都是下人,并让青干他们也顺着这话答。
    初四晚,吴掌柜进宅子向伊荻报帐。听他说,几日来官兵抓了不少可疑的人,严刑拷打,却没一个是正主,再加上太子身子骨不见好转,楚皇一怒之下罢免了好几个官。老百姓都窝在家里不敢上街,饭馆生意冷清。
    伊荻压根不关心什么太子皇上的,可一天抓不到刺客,京城就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她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
    直到初六,太医院传出消息,说太子转危为安,京城百姓才敢喘口气。伊荻又观察了两日,才带上会点三角猫功夫的游龙和舍神出门。
    -
    牡丹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之一,楼里的姑娘不但貌美如花,更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闻名。不少王公贵胄常去光顾,一掷千金。而最让人称奇的是,牡丹楼的老板兼妈妈只有20岁。
    之前听吴掌柜说的时候,伊荻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龙门客栈中金湘玉的样子。一个20岁的女人,就能在京城这龙蛇混杂的地方经营起这么有名的一家青楼,怎一个奇字了得?
    下了轿子,伊荻站在牡丹楼前细细打量。在建安城的时候,见过大些的青楼,到京城的路上也见过各色青楼,但大多难脱轻浮的感觉,真的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个浓装艳抹衣着单薄的站在门口酥麻的喊:“来嘛……”。但这牡丹楼果然如同其名,不见庸俗脂粉之气,只有雍容华贵之感。百花之王,真不是白叫的。
    伊荻心下不免对这位年轻的妈妈又多了丝好奇,她轻摇纸扇,自命风流的走了进去。游龙和舍神互看一眼,有些不自在的也跟着进去。
    进了门,不见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反有一种高雅脱俗的感觉。
    大厅正中,有一个很大的圆形舞台。围着舞台的一圈,摆了三排桌椅,供客人观赏歌舞之用。二楼两侧也是桌椅,但有帐曼相隔,应该是贵宾区。
    “公子,这边请。”引路的小厮只看了一眼,便将伊荻一行三人领至一处单人桌前。
    伊荻落座后,冲那小厮微微一点头,继续观察起来。
    紫檀木桌椅上刻有单朵的小牡丹,帐曼上绣有栩栩如生的大朵牡丹,正中的圆形舞台周边画满了形态各异的牡丹。整个基调以暗红为主,牡丹为饰,整体合一,落落大方之余又不失妩媚之处。
    看来,这位妈妈不是个爱花之人,就是个喜欢显摆的主。伊荻收了折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歌舞表演还未开场,大厅里坐了不少人,看起来都是些权贵人士。姑娘们一个都没露面,妈妈也不出来招呼,只有几个小厮彬彬有礼的引领客人入座。
    这妈妈挺会吊人胃口。伊荻心中暗喜,会做生意就好,谈起来也容易。
    正这时,大厅四周的几十盏烛灯忽然熄灭,只留舞台一圈的烛灯亮着。随着一阵节奏分明的击鼓声,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缓缓走到舞台正中,微微欠身一礼。接着悠扬的琴声响起,女子即刻开始舞动,时而旋转,时而甩袖,与曲子配合得天衣无缝。
    伊荻只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现代的舞蹈种类繁多,什么样的没见过。只不过挺佩服这妈妈的,这种表演形式在古代应不多见吧。
    一曲舞毕,几十盏烛灯又亮了起来。台下响起欣赏的掌声,伊荻也象征性的鼓鼓掌。
    “不瞒众位爷,今儿新来了一位姑娘,唱得一手好曲儿……”
    伊荻仔细看着正说话的妈妈,她一身红衣虽然喜庆,却不见奢华,脸上的胭脂极淡,言谈间既没有老鸨子搔首弄姿的恶心样,也不像金湘玉那般野性,带着点精明,又带着点娇憨,容貌只能算中上,却是个有味道的女人。
    听说有新来的姑娘,不少人开始起哄嚷嚷,妓院的真正模样才算显露出来。
    伊荻颇感乏味的又欣赏了几个节目,期间妈妈只是上台简单介绍一下,而表演过的姑娘大都坐在台下陪客。
    “众位爷,我们水烟姑娘的规矩想必各位爷都清楚,今晚还是如常。只要哪位爷对得出对子,只需200两便可听水烟姑娘弹上一曲。如果在座各位爷全都对不出来,则价高者得。”
    “我说杨妈妈,水烟姑娘的对子有人对上来过吗?”
    “可不是,直接喊价得了!”
    台下又是一阵起哄。
    伊荻在心里偷偷盘算,对上对子的还要200两,还就听一首曲子,这水烟得长什么祸国殃民的模样儿啊。
    “众位爷听仔细了,上联是:蒲叶桃叶葡萄叶草本木本。”
    台下顿时议论声声。
    伊荻一听乐了,她“啪”的一声甩开扇子,摇头晃脑道:“这有何难?白某的下联是:父兵子兵父子兵主将副将。”
    众人赞妙之余,目光也齐刷刷的向伊荻射来。
    “恭喜这位爷,楼上请。”杨妈妈眼睛提溜一转,笑着恭喜。
    “杨妈妈,不急。若水烟姑娘对得出白某的对子,白某才会见她。”伊荻本来也不是找什么水烟的,她就想会会眼前这位杨妈妈。
    这下不但台下众人傻了,就连杨妈妈也愣了。
    伊荻无视众人的讶异之声,摇扇拽道:“上联是:寂寞寒窗空守寡。”
    众人开始低声嘀咕,说什么这对子太绝了。
    杨妈妈眯起眼,遣人去二楼问水烟。
    半晌,跑腿的小厮才回来禀道:“水烟姑娘向公子求教。”
    伊荻又乐了:“白某……”故意顿了顿,吊足胃口才装傻道:“也未对出。”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知道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杨妈妈皱起眉,眼睛直盯着伊荻。
    “白某告辞。”
    说完,伊荻扔下银子,迈着方步就走,只留下众人的嬉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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