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五更》8.第八章

    京城,安郡王府。
    醉醺醺的南宫熙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家卧房里,怀里依旧搂着咸阳宫那个舞娘。这南宫熙像个小孩子似的,从宫里,到马车上,再到王府,始终不松开他的禄山之爪,挣脱不开的舞娘只好被他一直搂着,小脸儿比身上的纱裙还红。
    “来来来,美人,陪本王再喝一杯。”
    南宫熙闭着眼睛嚷嚷,翻个身的同时腿也搭在了舞娘身上。那舞娘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这么暧昧的姿势,连脚脖子都红了。
    搀扶南宫熙进房的一众下人早识相的退了出去,王爷的性子他们太了解了,府里八位侍妾,有七位都是这么来的。
    “美人……喝……”
    南宫熙的手开始不老实,惹得舞娘娇喘连连,房里的空气骤然升温。
    “王爷,您等——”娇羞的舞娘突然没了声,像睡着了一样。
    南宫熙推开被他点了昏睡穴的舞娘,慢慢悠悠的坐起身,玩味的看着一旁的屏风:“瞧够了?”
    只见屏风后缓缓踱出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面具遮脸,气宇不凡。
    “蒙王爷厚爱,为暗影上演一幅活春宫。”白衣男子面具下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红唇微微勾起,比床上的舞娘还要娇艳。
    “暗影,本王真想摘下你这面具,仔细瞧瞧你怎生的倾国倾城。”南宫熙掉儿郎当的打趣道,不过他也是真的很好奇。
    “王爷飞鸽传书,就是想告知暗影王爷有断袖之癖?”暗影语气冷淡,翻脸比翻书还快。
    见暗影生气了,南宫熙见好就收:“建安城内,还有一处赤金设下的暗桩,本王不能出面,最迟半月解决掉。”一本正经的神色,与之前判若两人。
    “暗影告辞。”
    暗影又退回屏风后,悄没声的走了。
    南宫熙叹了口气,下一刻又是烂醉如泥的样子:“美人……”
    堂堂王爷,自家里还要演戏,真真的人生如戏。
    -
    日子平淡无奇的过去,伊荻的身体也逐渐好转,虽然还不能下床走动,但已经可以起身坐坐。这期间,除了喜翠、喜竹和那位江湖郎中,再没见过别人。伊荻问起云爵的事,那两个丫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索性也就不问了,只当他是个有钱没处花的傻大款。除了常常想起严祖,这样不愁吃喝的懒人生活还真是无可挑剔。
    可是,伊荻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她的胸,好像小了不少。而且,不止如此。
    小脸,杏核眼,直挺的鼻子,微微上翘的唇,还有藏在刘海下,眉头上的那颗美人痣。
    看着铜镜里映出的脸,伊荻十分确定那是自己,可又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同。
    那感觉,就像在看过去的照片,这……怎么可能?
    “呵呵,小姐,您都瞧自个儿一个时辰了!”
    一身水粉衣裙的喜翠推门而入,嬉笑着说道。
    “喜翠,你看我像多大?”伊荻放下铜镜,有些着急的问道。
    喜翠忽闪着大眼睛看了伊荻半天,然后很认真的说道:“小姐,您真的很美。”
    见喜翠憋笑的模样,伊荻无奈的追问:“我说真的,看我像多大?”
    “小姐,及笄了,该嫁人了。”喜翠又打趣道。
    及笄了……该嫁人了……
    铜镜“啪”的一声掉到地上,像在伊荻的脑子里炸了雷。
    15……15岁!怪不得看古人都很高大!怪不得会有人搭讪!怪不得所有人都姑娘姑娘的叫!
    十几年的青春,就这样诡异的回来了,老天,你这算是种补偿吗?
    -
    又几场春雨过后,院子里的芍药一夜间悄然盛开,朵朵艳丽的紫红将整个院子装点得生机勃勃。
    明明那样嚣张的美丽,这里的人却给了它一个伤感的名字——将离。听喜竹说,相爱的男女分离之时,就会送对方一朵将离。真是哀戚的浪漫,世上的爱总有那么多的莫可奈何,一朵将离,却不知几时能聚。
    “小姐,该吃药了。”
    百灵鸟儿似的声音响起,药味也飘进了鼻端。
    “小姐挨这花一坐,跟仙女儿下凡似的。”
    伊荻瞥了喜竹一眼,随即也笑了。
    前日“江湖郎中”来把过脉后,说可以出外走走了,喜翠、喜竹这才肯让她下床。
    伊荻便整日的坐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看花,虚掷白来的青春。很多事情仍然想不明白,比如云爵养着自己的目的,比如喜翠、喜竹从来不同时出现,比如遁空抢佛眼护身符的动机,比如自己究竟青春几何。糊涂日子只能糊涂过,装疯卖傻倒也惬意。
    如果不是遁空的出现,伊荻真的很想就这样生活下去,做只井底之蛙,只关心看得到的一方小天地。
    -
    “小姐,今儿梳个流云髻可好?”喜翠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只要是喜翠梳的头都好。”
    其实伊荻宁可披散着长发,可是喜翠不肯,她力气又大,伊荻拧不过她。
    许久,喜翠才折腾好,伊荻都快睡着了。
    “小姐,您看。”
    喜翠果然手巧,铜镜中的人,原本遮眉的刘海被梳在一侧,露出多半个额头以及那颗美人痣,长发被分成若干股,复杂的盘在脑后,独在耳侧垂下两缕发丝,飘逸而动。
    “小姐像刚从画儿里走出来似的。”
    “那不成妖精了?”
    “小姐就是专勾魂儿的——什么人!”喜翠本来笑得欢喜,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凌厉的喝道。
    伊荻被喜翠吓了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从房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让伊荻恨得咬牙切齿的遁空。
    “是你?还我佛眼!”见是他,伊荻肚子里的火儿蹭的就窜了上来。
    “小姐!”喜翠深知遁空武功不浅,她眼疾手快的拉住要冲上前的伊荻。
    “哈哈哈……老衲找施主找的好苦啊。”遁空边说边向伊荻靠近。
    “喜翠你松开!你个死秃驴!姑奶奶我今天绝饶不了你!”
    伊荻不知死活的一通骂,喜翠则拉着她连连后退。
    遁空猛然发力,伸手向伊荻抓来。只见喜翠变戏法似的从腰带里抽出一把软剑,与遁空周旋起来。
    伊荻一愣:喜翠也会武功?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只过了几招,喜翠就已招架不住:“小姐,快走!”她边喊边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球。
    “臭丫头!找死!”遁空双目圆睁,速度极快的抬手一掌,打在喜翠心口。
    喜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随即痛苦的倒地。她手中的小圆球掉到地上,骨碌了老远。
    “喜翠!”伊荻这才意识到遁空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阿弥陀佛,就让老衲送你一程。”
    遁空狞笑着抬脚踩上喜翠的脖子……
    伊荻呆坐在地上,没有喊也没有哭,就那样直直看着喜翠的眼睛,耳朵里全是骨骼一点一点碎裂时的声音。
    喜翠始终望着伊荻,一直到死。
    很久以后伊荻才知道,喜翠手中来不及使用的圆球是一枚信号弹。而伊荻,再也没有梳过流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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