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用极其同情的目光把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内全部扫描了一遍。
然后,他摸了摸下巴,神情尤为严肃的对我说:
“何觅璟同学。”我伸着耳朵向前凑,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你……中邪了。”
“迷信!”我失望地转过头。……见鬼,大白天的中邪?!有没有搞错?!
章鱼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笑容十分欠揍。我趁他不注意从调色盘里抹了块颜色往他的画纸上招呼。他大叫起来,拿着画笔就往我脸上涂。门外大教室里的学生被我们两个打闹的声音吸引,纷纷探过头好奇地往我和章鱼所在的里间画室看。
所谓的里间画室是我和章鱼霸占的小教室,我们俩仗跟老大六年的交情以及得天独厚的地头蛇气质,占山为王。抢据了有利的地形,既能够让我躲避老大时不时地突击检查,同时也能让章鱼无时无刻地密切关注老大的一切动向。
“何觅璟!”老大从门外端着他的咖啡杯子进来,靠在门框目不斜视地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很闲是吧。”他说道,用的是肯定句式。然后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再加两组石膏像吧。”
“老大!凭什么针对我啊!你偏心!怎么也要章煜陪我一起加吧。”我指着在一旁偷笑的章鱼,心想:靠!怎么也得找个垫背一起死。
“荷马和巴尔扎克。”老大睬都没睬我就跑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看到了吧~你不行~~”章鱼语调轻快的挑了支新的笔蘸了清水把画上的颜料匀开抹掉。“你早该练练你的基本功了~达芬奇就是从画了无数个鸡蛋开始的。”他说着从柜子里驾轻就熟地抱出荷马的胸像,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走的是梵高的路线!”
“你倒是也割个耳朵吞个枪给我瞧瞧~想做梵高?”章鱼顿了顿,把石膏搬到桌上打开了灯光,他抬起头看我,说,说道“等你有了那百分之99%的努力再把你的百分之一拿出来显摆吧~”
我张了张嘴,但想了想仍旧还是闭上了嘴。抓了抓头发,背过身去画箱里找铅笔和橡皮。可能是刚才连带着一起咽下去的空气太多,它们竟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慢慢哽咽,堵得胸腔深处的某块地方疼得生涩。
我突然想起来陆峰唯一一次对我发火的时候说的话,那个时候他眼里压着很多情绪,多得我不怎么想去探究,他只是压着嗓子用极慢的语速问我:“璟,你、到底、认真过些什么?”
“阿,也是~我那烂得吓死贞子的基本功真的要重新练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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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呕心沥血了三个钟头之后老大才抬手放我出教室门,我刚跨出教室门就被嚷嚷了很久肚子饿得章鱼拖着往楼下跑。他跑得太快以至于老大那句[画得不错]在空气中游离缥缈的让人找不着痕迹,等我再转过头向后张望的时候就见到老大拿着手机打电话的背影。
也许吃饭对于章鱼来说是更盛过于老大的执著。他坐在某个店里拿着菜单点菜的气势实在是势如破竹横扫千军,我偏过头去扶额表示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咔嚓咔嚓]
接过他手里的菜单翻开来看,塑封的纸张上反着一闪一闪的亮光闪的我眼花“哎!章煜,这是第几个了?我可是要收版权费的好不好……”眼神幽幽地飘向那些不断闪动的闪光灯。
呦呵~这姑娘真专业,摄影系的吧。
“你不看不就行了。唉—你快点,我饿死了……”章鱼眯起眼睛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太阳,“不行,我们换个角落去做吧,靠着窗坐热死了。”
“我可是新世纪的新鲜花骨朵,得向着太阳懂不。”随意地把菜单往后翻了两页,“啊嘞?这儿还有卖薯条?真稀罕,再加份薯条吧。”
“我说,你别老吃这种垃圾食品阿,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麦叔叔的深渊拯救出来你怎么还抱着那洋山芋不放。”他皱眉毛表达对肯德及麦当劳的鄙弃。
不远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心想下回再也不能为了这么点小钱就答应章鱼一起吃饭了,就算答应我怎么着也得把他往Sens﹠Bund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带。
“章鱼……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你了。”等我的薯条上桌之后,我捏了根往嘴里送,“你说,怎么就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零号呢?”
“那说明我有做攻的潜质。”
做攻?!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章鱼压倒老大的情景,大脑内的神经瞬间做出反应,于是我的手抖了一下。下落到嘴边的薯条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方向掉下来,顺势滑进衣服的领口。这个过程也许不到1秒,但我却觉得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了开来,就跟礼花似的噼里啪啦地翻滚爆炸。
靠!我在心里小声咒骂了声。可尽管内心无限澎湃沸腾几欲仰天长啸[啊啊——!!!我怎么今天就这么倒霉阿我],实在是想要掀翻桌子把作者拖出来凌虐以泄心头之恨。但我仍旧还是十分镇定地缓缓放下手,环顾四周确信没有人注意我之后,猛地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扯着衬衫的前衣襟十分“狂野”地埋头苦跳了几下,在见着薯条顺利落地后才停下动作。
我十分满意地整整衣服,准备坐下。
就在我转过身的刹那,我却看见落地玻璃外站了一个人。
其实,站了个路人甲也就算了,我管你内心对我如何如何地鄙视反正你也不认识我。
其实,站了个熟人乙也就算了,鄙视我何觅璟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阿。
然而,这个站在落地玻璃窗外,穿着亚麻色长裤和白色T恤,身上挎着器材包手里端着专业相机的男人属于第三类丙,也就是第一次见面被我指着鼻子骂,第二次在递给我画箱还找我问路的混血老外——谁谁谁(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站在仅隔我一面玻璃距离的室外,原本完全不会和我相交的视线突然偏过90度,穿透过玻璃汇聚在我的身上。他脸上没有所谓[哇!那个女孩子居然当众扯自己衣服还上蹿下跳的,她在作什么呀?!]的一系列表情。他只是停顿一下,然后飞快地端起相机,按下快门。
直到他转身走开还留下个若有似无不明所以的笑之后的很多秒钟里我都处于大脑党纪的状态中。
“嘿!你看什么呢~”章鱼探身凑到我面往外看,“呦~不错嘛小璟璟,这男人长得不错诶。但你也不至于吧~”
我愣了愣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刚拍了有损我公众形象的照片!(喂喂,你哪来的公众形象阿)然而等想起来推开章鱼跑出去想要追上那人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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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拉~不就是个男人嘛。你不用那么魂不守舍吧。”
“真不是男人的问题!他拍了我的照片!而且想都不用想我那个时候的表情真是傻到爆了。”我扯着嗓子对章鱼吼,他一路回来就说了一路的[男人]。这明明不是重点他却偏把他绕成了重点。
“是是是,可是人家没事情不拍美女拍你做什么?”他低下头去小神嘀咕:再说你即使平时没表情那样子才更傻好吧。
“他脑子有问题呗!有哪个正常人会站在大马路中央让人撞的?!”
“噢~”章鱼侧过头来对我奸笑,那语调真是千回百转绕梁三日。“这就是缘分呐~”
“去你妈的缘分!”我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抬手想要去敲他的脑袋,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哪根电路故障。
“何觅璟,你的巴尔扎克画好了是吧。”老大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老大都发话了我只好作罢。
这时,外面轰隆隆的一身巨响。天空迅速砸下了铺天盖地的雨水,浸湿了整个世界。
陆风发了讯息过来。他说:看吧,果然下雨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心情顿是好了起来。
“靠!我没带伞!”因为我听见章鱼同学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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