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47.那些人,那些事

    “你说你是亚巫的师傅,那你都教些什么呀?”
    “哼,巴鲁会的东西可多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
    一声冷笑。
    “昌纪老头!”
    “在小丫头前撒谎,老不羞。”
    “你——”
    “那昌纪师傅是教亚巫武艺么?他的箭术是你教的吗?”
    “咳咳,那也是因为亚巫从小天资高,底子好,稍加点拨的工作,谁也做得来。”
    昌纪默不作声,指尖却听得噼啪作响。
    巴鲁一吐舌头,“咱说到哪啦?”
    “我也要学!”
    “哟,我的小奶奶,你再不做饭,我可就饿和树枝一样了。”
    “你不教我,我就不做饭。”
    “你到底想学什么?”
    “什么都想学。”
    “你有匕首么?”昌纪突然问了一句。
    嫣若呆呆地摇了摇脑袋。想起自己本来的一把,还是乘亚巫受伤时抢来的,后又转手送了人。
    昌纪突然拉起她的手臂看了一看,“果然还是太细,拉不得弓。”
    “老头,你疯啦,还真给人当师傅?小心伤到了人家。”
    “师傅想教我什么?”嫣若倒是来了兴趣。
    “想知道吗?”
    “嗯。”
    “做饭去。”
    吃饱喝足。昌纪没有表情。嫣若一脸伤心。
    “来来来,丫头,莫伤心,巴鲁继续和你讲故事。”
    “什么故事?”
    “你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知道么?”
    “那当然……”回头猛见凌厉的目光,收起了话,“当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我知道你想知道的。”
    “你足不出林的,你怎么保证你知道这些东西?”
    “嘿,我可是会算的。”
    “嗯?孔明卧陇中而知天下么?”
    “啊?”
    “那你证明。”
    “嘿,小丫头。来,我猜猜,亚巫身边的一等文官,是不是个叫安达的书生相的人?”
    “是的呀?”嫣若来了兴趣,“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这很容易打听啊。”
    “安达,是安府家的次子。兄长夭折后,继起大任。从小和亚巫一起长大的。聪明伶俐,善于文书,察言观色,安静沉稳。只是,他的身世……”
    “怎么了?”
    “算了,这也不是我管的。一起长大的,还有齐鹰,愣头小子,力大无穷,不大用脑。”
    “教他用箭,三年都学不成。”昌纪一脸愤恨。
    “他也只是不能做细活而已。是鹰荣家的小少爷,头上有六个哥哥,各个英勇骁战,是将军世家。使得一手好锤。”
    “说说宫里吧。”嫣若很是好奇。
    “王宫么。没什么有意思的。那个老太婆,也不知道还……”
    “谁?”
    “心上人。”
    “老头,不知道别乱说。”
    “真的么?”嫣若一把直起身,“是谁?我认得么?”
    “你应该不认得。她早就不做侍产嬷嬷了。”
    “嗯,我倒认识一个,姜嬷嬷。”
    “完了,你瞧,人认识。”
    一听到“姜嬷嬷”,巴鲁浑身颤了一下,“别提那个老太婆。”
    “你自己不是老头子么。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知为何,一碰到这个话题,昌纪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反倒是巴鲁,垂着头,一身不响。
    “为什么没在一起呢?”
    “当年扭捏不敢追求人家,人家一怒之下,请先王赐婚,嫁人去了。”
    “什么?巴鲁,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也就是想要潜心研究学问。老主上规矩,但凡掌握帝国智慧的人,须得终身不婚娶。为智慧献身,你懂么?”
    “可我怎么记得,那是在你发誓成为王国智脑之前的事啊?”
    “你——得,我不和你说。丫头,咱不说这个了。我们说点别的,比如王后?”
    看到嫣若认同的表情,巴鲁满意地笑了笑,“王后,是王上的结发妻子。是梅先王爷家的长公主。和亚巫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十六岁完婚。他们家功高建国,所以被封为王爷,地位显赫。那个王后,我就见过一面,还是她刚刚嫁给亚巫的时候。模样挺标致的,气度也不凡,就是不爱说话,看起来清静得很。”
    嫣若默默在心里描着她的样子。
    “还有那个若荠国的飞樱公主,也在那时见过。”
    “就是生了个小公主的么?”
    “好像后来是听说生了个女娃。娃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泰月公主。飞樱长得挺贵气的,个性比王后要活泼。不过嗓门有些大,粗粗的。果然是若荠国出来的。”
    “怎么?”
    “若荠国以狩猎为名,马术很好。”昌纪插了一句。
    “嗯,没错。盗骊就是若荠国的贡品。”
    “哦,难怪。盗骊真是匹神马。”
    “不过宫里最要紧的不是这些个啊。”
    “嗯?”
    “那个老巫婆。”
    “啊?”
    “哎,就是现在的王太后。我从她嫁给荣故时就知道她了。几十年没变的狠劲。真是……一想到我可怜的昕药,我……”巴鲁扯起袖子抹起了泪。
    “您别哭啊。到底怎么了呢?”嫣若急了。
    巴鲁好不容易止了抽泣,一抬头,“丫头,我饿了。”
    “再说说王太后和昕药的事吧。”嫣若好不容易等他们两人吃饱喝足后,急急地问道。
    “嗯。那个老巫婆么,出阁前是容上家的二公主。后入宫成为王后。三年后,怀上龙种,可是不知怎么就小产了。后来再也没怀上。嗯?哦,我知道了,所以她一直嫉妒昕药,才每每和她过不去。一定是这样的。”
    “昕药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呢?”
    “那次见到她后,荣故到处打听,终于得知她是没药家族年轻的女药师。”
    “没药家族?”
    “是月下国四大族之一。专以采药医人为务。全族祖传医术,代代出神医。”
    “神医?嗯,悬丝号脉。”
    “嗯?你知道啊?”
    “有一次,亚巫有叫一个传说是神医的人给我看过病。他会悬丝号脉。”
    “那就是了。他肯定是没药族的传人。是不是一个白胡子的老头?”
    “嗯,我没见过他长什么样。不过,应该不是老头。听声音挺年轻的吧。”
    “嗯?昌纪,难道没药族已经将技艺传给下一代了么?”巴鲁扭头对昌纪说,“秦鹊老头不干啦?隐了么?”
    昌纪没有说话。巴鲁又自顾自地说开了,“可能吧。不过,亚巫居然去请没药族的传人给你治病,肯定是花了大本钱的。”
    “为什么?”
    “当年荣故将昕药硬娶回去后,秦鹊老头非常生气。这老头本来脾气就倔,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后来,昕药就这么死在王宫了。”巴鲁又扯起了袖子,“后来,老头要没药族传人都发誓,如非非常之事,坚决不接受王室召唤。所以,现在宫里头那些个太医啊,没有一个是没药族的传人,可见医术也不是最上乘的。”
    “那亚巫到底用什么方法召唤神医的呢?”
    “这……我也不知道。他是昕药的儿子,也许知道吧。我不管这些了。反正,昕药当年是很有前途的大夫。她是秦鹊老头的最喜欢的小弟子。知道荣故的身份后,她一声不响地回了没药族,一连三年闭关不出。”
    “后来呢。”
    “后来。荣故亲自到族里去提亲。带着军队提亲……”
    “啊,是迫于暴力啊?这也太可怜了。要我,宁死不屈。怎么可以强抢民女呢?他是国王啊。”
    “你这小丫头,性子也太急了,我还没说玩呢。不是去抢人。而是当时边防告急。荣故对昕药说,亲征总是凶多吉少,希望在出征前可以得到答案。”
    “利用同情心。有点……”
    “昕药说,如果他能平安归来,就答应他。”
    “心太软。然后呢?”
    “然后就是全胜。再然后就是婚礼啦。”
    “嗯,等等。这不是昕药自己愿意的么?秦鹊为什么说是硬娶呢?”
    “这个么,是那老头自己不愿意小丫头嫁到王宫受苦,不顾昕药哀求,坚决反对。荣故一着急,下旨命族人照办。”
    “哎,肯定气死他了。”
    “可不。不过,最后也确实小姑娘自己愿意的,老头有再大的不舍,也看不得她受委屈啊。谁曾想,到了王宫,居然年纪轻轻地,就撒说人寰了……呜呜……”
    “好可怜。不过,你们怎么说亚巫是这里出生的呢?”
    “咦?没和你说么?昕药进了王宫,自然是宠爱有加。但是面对那个王后,恐怕是没什么快乐的。荣故常年征战,有时候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昕药又是个心实在的丫头,怎么斗得过那个王后。可见生活艰难。后来怀了胎,昕药愈发想念宫外的生活了。终于在临产前几个月从王宫里逃了出来,一路逃到我们这里。可怜一路颠簸动了胎气,有早产迹象。好在她本身医术高明,保住了胎儿。一到这就临盆。可怜我和老头都不在。无人可照应,她自己生产,用嘴咬断了脐带,撕了裙摆裹了孩子。”
    嫣若的泪水涌上了眼眶。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让他不要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她用多大的勇气离开自己爱的人,只身飘零。这是怎样一个女子。
    “后来,我们终于发现奄奄一息的昕药和还未睁开眼的亚巫。昕药让我们别告诉荣故她的去向。我们只好答应。”
    “亚巫是在这里长大的么?”
    “不是。荣故发了疯似的找她,终于还是让他找到这了。他跪在床前,求她回去。昕药流着泪答应了,只是希望,亚巫每年能有机会到这来学习本领,让我们两人当他师傅。”
    “那个王后不会对孩子怎样么?”
    “我们都很担心。但是,出人意料,王后好像很喜欢亚巫,不单没有伤害他,还要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经过这一场,昕药已经心力交瘁了。她知道,自己只能答应王后。荣故为了安慰她,便每次出征时都带上昕药,希望这样常伴左右能让她稍许宽心。”
    “所以,亚巫小时候,经常见不到母亲,每次都是在等待中希望见到母亲。”嫣若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谁知这么少的见面都无法维持。昕药那年就这样去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人知道。秦鹊老头被召唤到宫中为昕药治疗。可他只看了一眼昕药,就一语不发地走了。没人知道为什么。昕药就这样走了。”
    “为什么呢……”嫣若垂下了头。
    自己要去的那个地方,果然还是很压抑。以她的个性,她或许可以安安静静地活。可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一年只和亚巫见几次面,甚至可能得不到自己的孩子。复杂的关系。复杂的人物。
    她叹了一口气,罢了,她是为了真相活着的,不是么?前程是什么,早在左手腕划破的瞬间,没了答案。不必纠缠了。
    可是,为什么眷恋的味道这么浓,浓得她的眼角发涩?心里那个名字,只需轻轻一点,就足够让她温暖。可也是那个名字,让她没来由地担心,为本不属于她却可能失去的东西担心。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