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46.昕药的故事

    “嘘,小些声,姑奶奶,别惊动了小民,后果很严重的。”巴鲁慌忙地制止了她。
    “你疯啦。被发现了,我们就没有全尸啦。”
    “嘘——”巴鲁打住嫣若,从怀里掏出野蒜,捡起石块捣碎后,仔细地抹在身上。一股刺鼻的辛辣味涌出,呛得嫣若流出了眼泪。
    “嗯——”嫣若捂着鼻子,“你要干什么呀?好难闻——”
    “呵呵,这是巴鲁的秘密武器,对付小民用的。这样一抹,等会儿,小民就不会扑上来了。”巴鲁骄傲地说着。
    “野蒜?野蜂讨厌野蒜味么?”
    “反正不喜欢。”巴鲁一边说着,一边很慷慨地将一小团野蒜泥递给嫣若,“喏,给你一些,等会儿好用。”
    嫣若赶忙后退了几米,“不要,我才不要!好臭。”
    “哎,你这小丫头。哼,不要就不要,一会儿小民过来叮了你一头包,你也别哭。”巴鲁哼着歌,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袖口拉长,将两手遮盖。然后把胡子梳得蓬松蓬松的,盖住了大半个脸。
    “等等,巴鲁,你不会……”嫣若觉得事情不妙了,“你难道要……”
    “嘘,等会儿,我一往那走,你就迅速往回跑,别回头,越快越好。记着。迟了,脸就保不住了。”巴鲁半叮嘱半恐吓地说着。
    嫣若瞪大了眼睛,只是拼命点头。
    巴鲁整装待发,“噢噢噢,小蜜蜂,巴鲁来咯——”他慢慢拨开树枝,朝着那朵浓云去了。
    嫣若看着这一团黑色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浓云中。野蜂忽的一下乱了队形,发出震耳响声。云朵迅速扭曲了,随着巴鲁脚步的深入,不停变换着姿态。黑色的蜂雾在巴鲁身边升起,如同鬼魅的纱巾缠绕飘扬。
    嫣若想到自己应该赶紧逃才是,可是脚下却似生根,忍不住想要看他如何取下蜂巢。
    巴鲁迟钝地在身上摸索着,掏出一把野蒜泥往蜂巢上一撒。黑色军团“嗡”的一声散开了一个小口。巴鲁麻利地拿出一个小匕首,一把割下一个较小的蜂房,扯出一个褐色麻袋装上了,揣在怀里,开始往回走。
    “嘿,你,怎么还……快跑啊!”巴鲁急急地叫唤了起来。
    “啊……”嫣若这才回过神来,骤然发现此刻的野蜂群已经被激怒了,一团团地聚集起来,仿佛被侵犯了领土的军队。巴鲁努力地往前挪动,一边死命抓着布袋不松。
    嫣若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回跑去。
    林子里的灌木丛繁茂而纠缠,湿漉漉的苔藓,几次将嫣若绊倒。嫣若在慌忙中扔了篮子,撒了野菜,也将鞋跑掉了一只。
    但是,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奔跑。在忙乱与不知所措中奔跑,似乎就是生命的一种形式吧。这种,被背后无名的恐惧征服而选择亡命的悲凉,顷刻袭击了飘摇的心。
    “真是狼狈。”嫣若坐在岩石上,伸手揉着自己肿痛的脚。
    耳边吧唧作响,越来越肆无忌惮,嫣若不禁皱了皱眉,“都是因为你的蜂蜜,你看看我,现在连鞋子也掉了一只。”
    “嗯,好吃!”巴鲁将最后的一点壁泥也啃干净了,意犹未尽地将脸上拼成一朵幸福的小花。
    “巴鲁……”
    “年轻人,不要这么在意小东西,这样容易老的。”巴鲁打了个饱嗝。
    嫣若噘着嘴,没有回答。
    “嗯,小丫头。”巴鲁试探性地将庞大的身躯挪动过来,“来,给巴鲁瞧瞧,叮的地方消肿了么?”
    “不要。”
    “嘿,小丫头。”巴鲁将嫣若的手臂拉了过去,另一只手拨开头发,仔细检查了一下,“呵呵,都说巴鲁的药水好,人家野蜂蜇了许会丧命,咱可不怕。”
    “哼,神气什么?那是因为跑动,野峰蜇的不深,加上及时上了药的缘故。要真是你那做法,我早就没命了。”
    “呵呵,小丫头挺聪明。”
    “哼,凭什么我要和你出来招蜂蜇啊?你看看,篮子也跑没了,早饭没吃,现在还饿着呢。又剧烈跑动,急剧消耗体力。你已经习惯了,皮厚不怕被蜇,你看看我,手都肿了好几块。”嫣若像是个小孩在委屈地抱怨。
    巴鲁低头默不作声,把玩着小梳子。
    嫣若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阳光明亮地很开朗,好像他的笑脸。
    “哼,把我留在这,不会是惩罚吧。好吧,你就等着我一个不耐烦,再也不回去了吧。”嫣若自言自语。
    “你会隔空传音么?”巴鲁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啊?”嫣若回过神。
    “这种功夫,巴鲁小时候听过了,不过没见人使过,不知是不是骗人的。这样传音真的可以让他听到么?”
    嫣若脸上一红,将目光放到别处去了。
    “哎,你饿了吧,不过刚刚叫你尝尝我的蜂蜜,你又坚决不干。这可怎么办,蜂蜜也没了。”
    “哼,我才不要呢,哪有人吃蜂蜜连着蜂房一起吃的。”
    “这有什么不好的。多营养。这野蜂密么,虽然带着点苦味,确实健胃去火的上等良品。”巴鲁舔了舔舌头,回味着。
    嫣若扭过头不去理会。
    “走吧,咱得回了,要不老头要发疯了。很恐怖的。”
    嫣若拎起裙摆,晃晃悠悠的步子。一索性,踢了另一只鞋子,赤着脚,踏着冰冷前行。
    “呵呵……”巴鲁似乎很高兴她的行为,“小丫头,凉路好走,但小心着了凉。这山林子里,阴气重着呢。再踩上个什么东西,你就使不上这双脚了.”
    嫣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可是鞋跑掉了。不然怎么办?”
    “好吧,既然是巴鲁的错,巴鲁就负责给你找双鞋吧。”
    “这深山林子里的,哪来的鞋?”
    巴鲁没有回答,径自走到了一旁。嫣若只能看见他的背面,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喏……”不一会儿,一双芭蕉叶底鞋被扔在了嫣若的眼前。“很漂亮吧。赔你的。”巴鲁倒是很自豪。
    “可是……这个鞋有点难看……”
    巴鲁抖了抖身子,“怎么能是难看呢?多好的鞋。不管怎样,你先穿着。小姑娘,不许嫌弃东西。”
    “好吧。”嫣若很是艰难地将芭蕉叶穿了上去。
    穿坏了四双“鞋子”,嫣若艰难地回去了。
    巴鲁不安地抱着胸前的野菜。那是因为篮子掉了,又怕不好交差,胡乱拔的一些。
    昌纪来来回回地走动着,脸色一如他的衣服。
    巴鲁讨好性地干笑了两声,“你看,咱们的昌纪师傅就是能干。在我们出去找食材这短短的瞬间,就已经将房子盖得七七八八了。”
    嫣若正慵懒地坐茅草堆上,一点也记不得要为巴鲁解围。
    “哼。”一声冷气,已经将巴鲁镇得没了话语。
    “好饿哦。”嫣若叹了一口气。
    昌纪回头看了一眼光着脚的嫣若,“你看看你,自己嘴馋去招惹野蜂,还把人丫头搭上了。万一一个不好,我们怎么交待?”
    “嗯?我没有,我没去招惹野蜂。”
    “那你一身的野蒜味是怎么的了?”
    “两位师傅,我们弄好吃的,有力气以后再吵怎么样?”
    “是啊是啊,没力气吵得也很没水准。”
    “哼!”
    在嫣若和巴鲁手忙脚乱地准备早午饭时,昌纪一直都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搓着麻绳,脸色依旧很黑。
    “昌纪师傅生气了么?”
    “别理他。他就是没事欠揍。”当人不在跟前时,巴鲁总是表现得自信满满。
    “哼!”
    一阵沉默。
    “巴鲁,你盐放多啦。你不是说出去弄盐很辛苦的吗?再这么撒下去,我们就成腌菜了。”嫣若一把夺过盐罐子,严肃地看着巴鲁。
    “小丫头懂什么。”
    “我不懂厨艺。不过,我知道,如果让你来,这饭不用下毒也能死人。”
    “哎——”
    “还是这个小姑娘有见识。”昌纪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一双精致的草鞋出现在了脚下。
    “哎,给我的么?”嫣若捧了起来。
    “嗯。”
    “啊——好漂亮,谢谢——”送去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将脚伸进去试了试。原本以为草鞋会很刺脚,但是这一双却很软,好像是用手搓得很细滑。编的纹路也很精致细密。“比某人手艺高多了。”
    巴鲁委屈地晃着脑袋,“不公平啊不公平。”
    再对比过后,嫣若瞬间对自己的厨艺大有信心,“真是的,很好嘛。当初爸爸和哥哥凭什么吃得那么痛不欲生啊。”
    一锅很模糊的野菜汤,配着糊了的馍馍头,人间美味,不过是填饱肚子的瞬间感动而已。
    “下次出去时,应该多弄点东西来。让小丫头给我们做。”巴鲁很满足地在太阳底下晒着肚子。
    “两位师傅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怎么出去么?”嫣若现在仍对两人的身份很是疑惑。
    “嗯,没有特殊原因,不出去。出去也烦死了,人多。”巴鲁晃着脑袋,一边迟钝地想要摸出梳子。
    “哎,你们真的是他的师傅么?”
    “他?他是谁啊?”巴鲁天真。
    “别打马虎眼。”嫣若将手一抬,似乎想赶去脸颊的绯红,“说说故事嘛。”
    “哎,说到亚巫这个小子嘛。”巴鲁顿了顿,“他刚出生,我就见着他了。”
    “哦,你们还特意去国都看他啊。”在嫣若看来,亚巫应该是一生下来就养在宫里的王子,只为着将来能过继承大业。
    “不是。他就是在这出生的。”
    “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巴鲁的胡子还是全黑的。”巴鲁仔细地梳起了胡子。
    “巴鲁,不要岔开话题!”
    “她妈妈——”巴鲁突然转向一直沉默的昌纪,“那个丫头还记得么?不过,这么多年了,叫她丫头,是不是不合适了?”
    “有什么不合适的。”昌纪闷闷地回了一句。
    “你们认识,亚巫的生身母亲吗?”
    巴鲁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昕药这个奇怪的小丫头,居然从天上掉了下来,一把压坏了荣故的马,把我们都看呆了。”
    “荣故是谁?”
    “荣故是亚巫的爹啊。”
    “哦,是爱情故事啊,嗯嗯,我爱听。”嫣若眼睛忽闪忽闪的。
    “嗯?这丫头爱热闹。倒是和昕药很像啊。那个小丫头爱笑,从地上爬起来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笑。”
    当时亚巫的父亲和巴鲁昌纪正在秋季狩猎,失了方向,在一个陌生的林子里转悠了很久。亚巫的母亲上树采药果,听到人声,惊了一下,从树上失脚滑下,正好砸在了荣故的马上。
    “嗯?姑娘可是从天上飞过,露水湿了翅膀,才翻落了下来。”眼前的男人笑容温暖而带着一丝欣喜。
    昕药微微一红了双颊,挣扎着,不料一个不小心翻出了马背。
    “你没事吧。”翻身下马,满是关切。
    “痛……”昕药捂着头,一扬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们是谁?怎么在这林子里走动,不怕有野兽么?”
    “嘿,小丫头,我们就是来打野兽的。”年轻时的巴鲁身姿明显要轻盈许多,从马背上下来,还是相当利落。
    听见“丫头”这个称呼,昕药一努嘴,“哦,是吗?”
    “姑娘,我们迷路了。”
    昕药转身看着这个男人干净的笑容。
    这是亚巫最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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