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若蓝缎》41.乌拓

    “王会提早两天回来，公主。”
    “嗯。墨雨，把那剪刀给我拿来，豆豆不知道去哪玩了，皮上粘了一身的刺，拿都拿不下来。”
    “公主，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关心激动啊，王要回来了。”
    “嗯,知道了。豆豆，你别乱动。再乱来，我就把你的毛全拔下来。”
    “公主——”
    “好啦，我知道啦。”
    好不容易将豆豆的毛理清楚，嫣若直起身子，“咦，说也奇怪，乌菲娜呢？今天好像没有见到她。”
    “不知道。”
    “好啦，墨雨，不要一副那种表情嘛。我不是不在乎。只不过觉得好累。” 嫣若低声说着。他真的会准时赶回来吗？太多次的拖延，她现在都不敢期望什么了。
    “好啦，公主，别想了，去找乌菲娜公主吧。奴婢给您准备好吃的。”墨雨见状安慰道。
    “嗯。豆豆，我们走吧。”
    真是奇怪，哪都找不到乌菲娜的踪影。她的奶妈说是乌菲娜一早就去找嫣若了。为了不让她担心，嫣若只好含糊过去了。
    “这小丫头人间蒸发啦。” 嫣若疑惑着。
    天气很好，有了一丝秋天的凉意。天空蓝的没有瑕疵，就像完美的梦境。嫣若大口呼吸着，一个人骑马在空旷的原野。豆豆没了束缚，自在地疯跑着。
    突然，它大声叫了起来。
    嫣若驱马上前，“怎么啦，豆豆？”
    远远地见有人骑马奔跑在天际边。
    “乌菲娜？”
    “王上回来了。”
    “什么？不是说两天后才回吗？”
    “不知道，安达大人已经去迎接了。公主呢？”
    “公主？哦，遭了！她不在殿里。”
    “这些日子安达辛苦了。”
    “这是臣下的职责所在。”
    “齐鹰，吩咐下去，军队休整，粮草充备。”
    “是。您就放心去吧。”
    “王上，公主不在宫内。”
    “什么？”
    嫣若追上去，“乌菲娜——”
    乌菲娜吃了一惊，“啊？姐姐！”
    “乌菲娜这是要去哪？”
    “我……姐姐……”她欲言又止。
    “乌菲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姐姐……”
    “既然是你姐姐，你就应该信任我。说，到底怎么了？你要上哪去？”
    “姐姐……”乌菲娜突然哭了起来，“真的是他，真的是他……”
    “别哭呀，说清楚，是谁？”
    “哥哥，哥哥来了。”
    “你见到他了？”
    “没有。但我肯定，他一定在附近。”
    “你真的肯定吗？” 嫣若抬眼看了看四周，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人迹。
    “嗯，我肯定。”
    “那你一个人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啊。你又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想见我。”
    “别急，乌菲娜，我们会有办法的。” 嫣若紧了紧缰绳，“不过我们得快。两个人都不见了，他们肯定会派人出来的。”
    老是说，乌菲娜并不清楚他的方位，只是凭感觉一路追随。嫣若紧跟其后。她知道乌菲娜的欣喜和害怕。如果真的是他，对乌菲娜来说，不知是喜是忧。
    “乌菲娜……”
    “他一定就在附近的。” 乌菲娜渐渐慢了下来，“一定……”
    嫣若不知该说些什么，“乌菲娜……”
    “嘘，你听，你听见了吗？” 乌菲娜突然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什么？”嫣若侧耳倾听，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
    “是哥哥。”
    “你肯定。”
    “一定是。”乌菲娜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是他常吹的曲子。他在呼唤我。”说罢，她扬鞭飞奔而去。
    “乌菲娜——” 嫣若赶忙追了上去。
    “备马。”
    “王上不用担忧。公主经常会自己出去，一会儿便会回来的。”安达阻拦道，“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几天的快马加鞭，会损害身子的。”
    “备马。”
    “这……是。”
    周围的景致逐渐变得陌生，嫣若知道，这里已经不是她平时来的地方了，可乌菲娜还是朝前不停跑着。
    她们进了一个密林，满是茂密的藤条，缠住了行人的衣襟。
    “乌菲娜，你小心一点。” 嫣若一边拨开跟前的枝蔓，一边提醒。
    乌菲娜却不管不顾，只是一直走着。
    “再往前，马就过不去了。”
    下了马，脚上立刻浸慢了水，那是陈年储存的雨水，冷冰冰的。
    “啊！”嫣若短促地叫了一声，枝条划破了她的脸颊，“得，好不容易让左脸的伤疤好上，先在又破相了。”她自语道。想着此刻的乌菲娜也肯定满是伤痕，不过，现在，谁也阻止不来她了。
    渐渐清晰的笛声此刻戛然而止。
    乌菲娜停了下来，不停喘气，长长的裙摆被撕成碎条。
    “乌菲娜……”一声轻轻的呼唤。乌菲娜身子明显一抖。
    嫣若远远站着，静静地看着。
    “乌菲娜……”
    “哥哥，你还是来了。”
    “乌菲娜，我一直不肯定，你会不会找来。”
    “你知道我会的。”
    “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眼神那么坚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个白衣少年从层层的枝桠间，慢慢走了出来，脸上落满了雾气。
    “我……”乌菲娜咬了咬嘴唇。
    一阵沉默。
    “乌菲娜，你还好吗？”
    “你呢？”
    “你知道，我的答案是你的答案。”
    “那么，你该知道我的答案。”
    “这是所谓的年轻吗？用只有自己知道的言语。” 嫣若叹着气默想着。“如果亚巫……”
    乌菲娜轻声抽泣着。林子默默滴着泪，从树梢到青苔，一路伤悲。隐约的潺潺流水声，从这头一直到那头。
    “哥哥，我别无选择。”
    “是的，我们都是。”
    他们这样站着，远远相对，就能互相分享心事。
    “我们回不去了，哥哥。你走吧，我们回不去了。”
    “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我也回不去了。”
    “我们……”
    “哎，小年轻，还是姐姐来帮你吧。” 嫣若咳了一身以示自己的存在。
    白衣少年这才意识到旁边的人，警惕而敌意地看着她。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既然会陪着乌菲娜一起来，就说明我是来帮你们的。”
    “你？帮我们？”
    “没错。”
    “姐姐，我们回去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王就要回来了，事情被发现了，就惨了。我们回去吧。” 乌菲娜苦求道。
    “乌菲娜……”少年上前一步，乌菲娜摇着头避开了。
    “不要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嫣若笑道。
    他们都疑惑地看着她。
    “只是，乌菲娜，你要告诉我——” 嫣若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愿意一辈子呆在你不想呆的地方，完成你不想完成的任务。还是想和自己想在一起的人永远在一起。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一切都应该由你自己决定，乌菲娜。”
    白衣少年看着她。
    “我……”乌菲娜抬起头，“我……”她看了一眼他，“我想和我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虽然有点复杂，不过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嫣若笑了一下，回头看着那个少年，“你，叫什么？”
    “乌拓。”
    “好，乌拓，你都听见乌菲娜的话了吧。如果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你可以保证她以后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吗？这是男人的承诺，你要想清楚。以后你们不是皇亲国戚，不是衣食无忧了，你们是两个流浪的人。”
    他抬起头，“那些我都不在乎，我从来没有想要拥有过。我保证，放弃生命也会保护乌菲娜。”
    嫣若眼眶突然湿润了，“好，你要记得你的话。”她转过头，“乌菲娜，你走吧。”
    “姐姐。”
    “其他的事交给我。你和哥哥走吧，然后开开心心地生活，开开心心地想起我。答应我。”
    “姐姐。”
    “我们只能有一种选择，就是选择幸福。知道吗？别哭了。” 嫣若擦干了她的眼泪。
    乌菲娜点点头，然后开心地笑了。
    嫣若将腰间的匕首取了下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亚巫时，从他身上抢来的。“嘿，你，如果想要保护别人和自己，光靠弹弓是不够的哦。”她将匕首仍给他。
    乌拓一把接过。乌菲娜走到了他身边，回头看着嫣若。
    “快走吧。” 嫣若挥着手，“以后可能不再见了。可是要记得想我呀。”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嗯……”乌菲娜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谢。”乌拓拉着乌菲娜，从林子深处，消失了。
    “哥哥，你曾经保护我的力量，我现在可以用它保护他人了。你高兴吗？” 嫣若仰天望着。头顶划过的风，就像他的回答。
    “怎么会跑得这么远？”
    “平时公主不会来这里的。”
    “在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她。”
    “是。”
    “嗯，这水好凉啊。” 嫣若一点点深入河心，水渐渐没过了她的腰。刺骨的凉意伴着晚风，使嫣若几乎失去了知觉。在水里，她突然记起一件事。“我好像不会游泳。”豆豆呜呜地跟着她，熟练地游着。
    “我希望，有人在我没淹死前记得找到我，你说呢，豆豆。” 嫣若抽着鼻子说。豆豆没回答，在乐滋滋地拨水玩。“天哪，还真不能指望你。”
    她将身上都弄湿了，然后小心地趴在事先放下的一根圆木，好让自己不下沉。她掏出怀里乌菲娜的鞋子，那是她跑掉的。鞋子顺着水流往下漂，像是一只红色的睡莲在旅行。“你要幸福啊，乌菲娜。”
    人声终于传来。豆豆朝着火把大叫起来。嫣若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圆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