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22.似假还真

    沉黑的药汁，那人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少女笑厣如花地取回空碗，却像变术法一般张开另一只手。小小的掌心托着的，是一枚晶莹剔透的果脯，琥珀般美丽的颜色洋溢着甜蜜气息。
    澜凤淡淡一瞥，毫不客气地捻起丢进嘴里。
    温菡第二日拜访时，看到的是这般情形。感到莫名的窘迫，她几乎想转身出去，却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下呐呐不成言。如此懦弱的自己，几乎只在此人面前出现。
    “你先出去吧。”他低声对少女道。
    少女依言乖乖拎着空碗走了出去。
    门被再次关上，温菡依旧低着头，似在斟酌，对方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是为同行一事？”
    见她点头，澜凤轻叹了口气：“你依旧没改变主意？”
    她再度点头，似乎知道自己要求的无理而将头埋得更低。
    “白姑娘。”少女被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叫住。
    “郑大哥。”她露出欣喜之色，走到那人身边，仔细打量。
    郑逸觉得面上微热，不由再度怨恨起自己过薄的脸皮来。
    “你的气色不错，应该不需服药了，不过还是多休息的好。”少女欣然笑道。
    “白姑娘……没事吧？”他虽不知内情，却也看出那白衣人敌友难辨，“凤公子可是被那白衣人打伤？”
    少女笑容一滞，点了点头，又道：“我没事。”
    “那就好。”他呐呐道，先前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无论是温菡被擒，还是眼前少女那日的救助，自己身为男人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有些累赘，觉得自己窝囊透顶啊。
    “郑大哥可知……温姐姐找我师兄何事？”
    被少女清脆的嗓音打断思绪，他微微一愣。“这……多半是为了要与你们同行一事吧。”
    “同行？”少女歪着脑袋，仿佛在努力理解这词的意义。
    “她似乎不愿回戚州。”郑逸苦笑道，“不过这也是极自然的事……”
    少女难得地皱了皱眉，继续追问：“为什么？”
    “凤哥哥，你我自小相识，为何我觉得……”温菡声音微颤，不知如何措词，“这些日子来，你却像变了个人一般。”
    “你在说什么？我自然还是我。”澜凤淡淡微笑。
    从来能清楚看到宠溺的笑容，现下，却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温菡眨了眨眼，似乎想要驱除那眼眶中莫名的潮热。
    “凤哥哥……我知道自己很任性，可就算最后一次，带我一起好么？”因为……总觉得此时一别，你将越走越远，永远离开我的世界。
    她自然没有将心中涌动的真意说出口，坦率清正如她，也明白这并不是能出口的心意。因为，既然眼前之人待她再好，也已不再是从前……
    “菡儿……”他轻轻开口，“我这个师妹自小便十分聪慧。”
    突然转换的话题让她有些不解，然而他只是缓缓地继续：“只是也贪玩得很，从不肯安静地停下步子。”
    胸口有什么微微一动，她突然屏住了呼吸，仿佛多吸入一口气，也会生生的刺痛。
    “可是，现在她终于肯留在我身边。”他笑了起来，神色温柔。
    她从不知道温柔可以这样伤人。
    “所以……菡儿，乖乖回家去好么？她似乎对你……有些误会。”他墨黑的眸深深凝视她，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于是她夺门而出，溃不成军。
    当然也无暇看到那人在她身后敛起笑容，显出复杂神色。
    “你就这么喜欢听墙根？”随意敲击着案几，澜凤淡淡道。
    一条纤细的身影从屋顶滑落了下来，似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却丝毫没有赧然之色。
    “明知瞒不过我，却还一而再，再而三。你当我真不敢把你怎样么？”他口出责怪，语气倒也平常。
    少女微微撅着嘴走近。
    “可听出什么感想？”他浅笑。
    少女眼珠子一转，小声道：“这算不算我帮了你的忙？”
    他伸手大力揉了一把少女凑到身前的发顶，说“……算。”言语间分明带着几分无奈。
    “外面下雨了？”看着自己染上湿气的手掌，澜凤皱起眉来。
    “有些小雨。”少女伶俐地迅速取过一旁的纯白布巾，笑嘻嘻奉上。
    澜凤抬手，少女愣愣地发现布巾没了，自己头上那支唯一的簪子也没了，黑缎似的长发披散了一身。
    “转过去。”他说。
    少女不明所以，却也顺从命令。
    十根修长手指撩起她散乱的长发，一缕缕用布巾擦拭，动作轻柔却迅速利落。
    “以后再听墙根，我会将你当场拎出来。”那人在身后慢悠悠地说，“有事直接问我，既能让你听，自然也能亲口告诉你。”
    少女的脑袋前后微微动了动，算是回应。
    须臾间长发已服帖有序地一一落于颈后。
    “回去换件外衣，以后雨天不准出去，明白？”他道，语气比刚才任何一句都要来得重。
    于是少女也严肃认真地晃了好几下脑袋。
    青廊小镇的雨“簌簌”不停，古旧的茶楼，长街边酝酿着新枝的桂树都笼罩在朦胧中，变得不甚清晰。
    黄昏将近，一辆马车停在了客栈边。青色的布幔掀开，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衣衫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