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19.雾拢青廊

    “你……是谁？”少女扬起手，将欲上前的秦柯阻于身后。
    那人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却似卡在喉中，说不出的粗砺刺耳。
    “原来是你，伯伯。”少女也笑了起来，娇俏可人，拦住秦柯的手却不见丝毫松动。
    “小姑娘，我可是依约来迎你了，不知这仗式可还满意啊？”那人道，有些苍白的脸色在浓烟之中晃动着。
    少女依旧笑盈盈道：“您太破费了，下回只需唤我一声，哪用得这样周折。”
    那人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道：“哦？那，我们走吧。”言罢果然转身而去，竟不再回头。
    “我去去就回。”仿佛没看到二人脸上的焦急神色，少女弯眸笑道，“郑大哥可得好好休息吃药，否则待我回来定给你的药里加上几斤黄连。”
    郑逸苦笑起来，仍然点了点头。
    见状，少女又转向秦柯道：“你的暗器虽使得不错，对付蛇虫措措有余，对武功高强之人却需三思。”
    秦柯闻言身子一紧，悄悄握住了拳。
    眼见那人已行出十余步，少女冲二人挥了挥手道：“其余之事自有姐姐照看，我先走了。”
    也不等二人答应，径自蹦蹦跳跳地追了出去。
    天空像吸取了烟气一般阴霾，分明是刚才还是光线充足的正午，这时却暗得像黄昏一般。
    前面那人行得从容，少女便在两三步外慢慢跟着，时不时左右张望。
    周遭之人渐渐稀少，那人突然道，“我姓曲。”
    “曲……前辈？”少女眨巴着大眼，凑了过去。
    “呵呵，你这丫头可狡猾得很。”那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仿佛久病苍白的面孔，正冲她笑。不知为何，那笑容竟让人联想起吐着信子的银黪，剧毒的银黪。
    “晚辈不敢。”她乖巧地低下了头，眼观鼻口观心地做认罪状。
    “我若是有你这么个徒弟，却也不错。”那人眯起眼，笑得愈加畅快。
    仿佛没听见那难以入耳的古怪笑声，少女也弯眸笑了起来，如盈盈新月：“前辈这样的高人若肯收徒儿，天下习武之人必定纷至沓来，任您挑选。”
    “是啊。”那人微微笑道，眸间却骤然划过一抹阴狠厉色，“可惜来的都是些废物。”
    见少女略睁大了眼，一副洗耳恭听教诲的模样，那人眸色缓了下来，似抱怨般轻轻开口：“我□□了他们十年有余，竟无人能接下我二十招。你说这等废物，要他们何用？”
    他说的极温柔，配上那仿佛支离破碎的音色，却给人一种极古怪的感觉。
    少女突然觉得有些寒意，抬头看了看天色。乌黑的云正狂乱地盘踞着。
    “你师傅……可是真的死了？”猛然听到这样的问句，少女转过头来，正撞上对方的视线，仿佛盯住猎物一般尖利视线。
    少女点了点头，并没有将眼移开。
    那人皱眉，垂下了眸子。
    “你师兄……凤公子的武功比你如何？”
    “自然远胜于我。”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地道。
    “是么……也罢”那人轻道，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忽而冲少女一笑，“你便好好跟着我，等你师兄来，就让你们一道回去。”
    他说得诚恳，完全感觉不到虚假的成分。
    不是谎言……却也无法信任。少女在心中暗暗下了定论，面上依旧点头如捣蒜。
    灵虚门的别院本就设于偏僻之所，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只是人去桓残，原本的精致小院，只余短瓦碎砖。
    处于暴风之眼的少女却并未离开青廊。相反，那曲姓之人仿佛有意显示给众人看一般，时常领着她大摇大摆地出现于闹市。
    就像现在……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酒楼不喜欢，却爱吃这简陋的面。”那人嘿嘿笑着。丝毫没有压低的音量，引得四周窥探的视线再次聚集了起来。
    猫儿一般舔了舔嘴角的汤汁，少女抬头道：“前辈不也只爱穿白衣么。”
    那人唇角微扬，竟似接受了这回答。
    “前辈……”停下吃面，少女微笑道，“前辈也想要宝藏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落下，四周的喧哗似乎都静下几分，待仔细聆听，那些消失的声音却如错觉般复又萦绕耳边。
    那人并不回答，却笑道：“那宝藏究竟是何物？”
    “听说是能让人天下无敌的宝剑。”少女笑眯眯道。
    那人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毫不掩饰其中的鄙夷与不屑。
    “我师兄似也不信。”少女突然道，引得那人挑眉望去。
    “靠神兵利器赢过对手不过是愚蠢的幻想。再锋利的剑，在废物手中不过是烂铁而已。”那人悠然道，“若是凤公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倒值得一会。”
    “只是不知师兄何时才会来。”托腮抱怨的少女一派天真无邪。
    “他自然要来接他漂亮的小师妹。”那人嘿嘿笑道，其声粗嘎嘶哑，正如那无月之夜。
    “曲前辈。”一位青衣男子忽然插入二人之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我家主人请您一叙。”
    那人看了对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淡淡道：“若是有事，让他自己来找我。”
    男子显得有些意外地怔住了，见那人并没有起身移动的迹象，只得低头一礼之后离开了小铺。
    少女眼珠微微一转，依旧低头吃起面来。
    月儿初上,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柃洒了进来。
    “你可舍得回来了。”柔媚声线在室中回荡，微眯的美目最终停在男子……怀中的女人身上，“就是为了她么？”
    男子露出往日一般的温和微笑。
    傅灵轻轻叹了口气，甚至抬起一根玉指揉了揉太阳穴：“凤公子确是多情之人，灵儿自愧不如。”
    “灵儿肯借么？”男子道。
    傅灵吃吃笑了起来：“借与你有什么好处？”
    “就当是我的请求吧。”
    傅灵有些讶异地看向男子，却见那漆黑的眸中毫无玩笑之意。
    “看来，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啊。”不同于无奈的口气，傅灵微弯的眼分明闪烁着兴味。
    男子却并未察觉，不，应当说是视而不见，只是弯腰将怀中女子小心地置于塌上。
    “我让人立刻送来。”
    “谢了。”
    即将迈出的脚步悠然顿住，似不经意，傅灵未回头地道：“你的小师妹和别人跑了哦。”
    身后并没有动静，弯起一抹妖娆的笑，女子轻扭腰肢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