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18.烽烟初起

    第五日。
    青廊尘香阁。
    这是一间茶楼。地方不大不小，人不多不少。开了有段年头，桌椅已经有些不牢靠，瓷壶上原本描绘着的纤细花纹也被时光打磨得若隐若现。
    “尘香阁……真是个风雅的名字啊。”叹息出自艳丽女子的红唇，轻轻拨弄肩头青丝，她抬起了一双勾魂的杏眼。
    “多谢小姐夸奖，这名字啊，是咱东家亲自取的。”经过几日的照面，小二似乎终于习惯面前的惊人美色，能吐出完整话来。
    “你那东家究竟何日才能回来？”女子嗔道，柳眉微微皱起。
    “这……”小二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好了好了，行踪不定嘛。”女子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的口气，却也夹着几分自然的娇媚。
    得到这信号，小二偷偷擦了擦额角的汗，躬身退出了雅间。
    听到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女子伸出纤长的指微微挑开窗延。
    “这几日，人……是越来越多了啊。”
    原本人口稀疏的镇子……未到赏花时节……
    女子轻轻弯起唇，嫣红的唇角染上了微凉笑意。
    小院。
    阳光正明媚，映照得少女白皙的手腕如玉璧般晶莹。
    秦柯自觉难堪地移开了视线，却见少女双眸微眯注视着前方小池，丝毫未察。
    “你可是在担心凤公子？”略作犹豫后，他开口问道。
    少女怔了一怔，终于转向他，摇了摇头
    “他既是你师兄，担心也是常理。”秦柯宽慰道。眼见少女这几日越来越沉默，周遭之人应是都有察觉吧。
    不料少女粲然笑道：“他定然无恙。”言语间并无一丝疑惑不安。
    秦柯见状，虽对她的自信论断有些莫名，也不再多言。是啊，他本是名满江湖的凤公子。只是离约定之日已过了两天……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你为何不走？”冷不防少女清脆的声音撞入耳中，“澜凤不在，傅灵也忙于寻找宝藏的线索，你为何不走？”
    秦柯有些愕然，见少女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和平日一样的无邪姿态，却似哪里不同。
    “我……”他开口，却突然顿住，食指微颤，几道极细的银光已射向少女。
    少女身体丝毫未动，笑道：“忘记说了，你的暗器使得真不错。”
    秦柯原本肃然的面孔，刷地通红一片。身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暗器使得好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啊，是小银。”回头检查的少女低呼道。
    被三根银针牢牢定在少女身后的石壁上，那头部仿佛锈着银线的深绿色小蛇仍旧不肯屈服地吐着信子。
    小银？秦柯对这个称呼有些无力。这分明是剧毒的银黪……好吧，确实有个银字。
    只是，这原该只出现在潮湿密林中的毒物怎会现身在这里？！
    少女神色一凛，冲他道：“快走。”言毕也不等他答复，径自向回廊飞奔而去。
    花圃里，草丛中，石廊上……
    深绿色的小蛇像从地底冒出似的，慵懒地炫耀着身姿。
    少女的身影如轻风般掠过一切障碍，不过须臾便抵达了目的地。
    “郑大哥！”
    “白姑娘？”见少女白了脸色，正依命卧床休养的郑逸也吃了一惊。
    “快跟我走。”少女一反平日的悠然姿态，急急道。
    郑逸不敢耽搁，急忙依言下地，靠着少女的搀扶勉力而行。
    一出门，情状如何不说自明。虽是七尺男儿，眼见数量越来越多的小蛇聚集周边，听着不远处的惨叫声，也忍不住浑身发寒起来。
    只觉那搀住他的手紧了一紧，少女向他微微仰起头。
    “别担心。”她如此说，甚至冲他笑了一下。那黑白分明的眸近在咫尺，直直地看向他，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点了点头。
    少女轻挥手中薄仞，只见身侧蛇尸堆积，如砍瓜切菜一般。
    郑逸心头微震，想到她是凤公子的师妹，便也释然。思及当初自己见她年轻貌美少不更事，惟恐她被恶人所骗的担心，竟是可笑了。
    以她的身手，要单身逃出这里想必易如反掌吧。
    “白姑娘，若是不成……你便先走吧，我不会怪你。”他呐呐道。
    娇小的身体明显僵了一僵，劈向毒蛇的刀竟然歪了寸许，眼看那蛇被削了一截尾部却仍旧势头不减地扑来，惊得他忘记下句。
    然而少女微微侧头，轻松地避了过去，只是顺势给了他一记白眼。
    她生气了。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模样，平日总是笑得甜美无邪，仿佛从来不知什么是忧愁。
    他苦笑，葬身蛇腹他也是万万不想的啊。可是蛇似乎越来越多，被他拖累的少女举步维艰，与其两个人……不如……
    “这边！”
    向着呼声传来的方向，少女皱眉道：“你怎么没走？”
    秦柯剑眉微凛，道：“独自逃生，非大丈夫所为。”一面接替少女扶住了郑逸。
    少女不再言语，只是将得到自由的左臂轻轻扬起，原本半藏于袖间一对兵刃终于现出全貌。那是一对短刀，不过一尺余长，轻薄如纸，形如新月。刀面光滑似镜，方才虽砍杀了不少毒蛇，却不见丝毫血迹污浊，眼下正像欲飞的蝶翼，微微颤动。
    被那刀面折映的阳光刺痛了眼睛，郑逸忍不住稍稍移开视线。
    蛇体撕裂的声音已然响起，少女在飞扬的血色中翩翩起舞，原本洁白的衣裙上渐染桃花般的印记。粉颊上隐约可见细细汗珠，少女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动摇，不见恐惧或焦急，是几乎看不见情绪的平静。
    忽然一道红光划过天际，不，是一只燃烧的箭。
    飞箭急速落下，斜插入不远处的草丛。火焰腾起，引得蛇群轰然骚动。
    见状，秦柯恍然道：“银黪最怕火！”
    话音未落，数支火箭已从天而降，落于四周。原本有序的蛇群似乎开始慌不择路地逃窜。
    少女微微勾唇，将一边燃烧的植物枝叶挑向空中。只见几道流光挥斩，火焰便如繁星般坠落前路。
    “趁此机会，快走。”少女喝道。
    那二人哪用得招呼，自是顾不得火星灼伤，卖命地向出口奔走。
    不知何时火箭不再落下，院中却已是四处火光摇曳，虽听见呼救□□之声又哪顾得了这许多，只得灭了良心一心逃出升天。
    眼见大门近在咫尺，烟火弥漫下却隐约现出一人身形。
    只见长袍迎风，衣袂飞扬。
    少女前行的步子微微顿住，浓烟阻隔下并不能看清那人容貌，却见他似向她伸出手来，模糊的面庞仿佛现出凉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