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17.枭声夜鸣

    青廊的早晨总是雾气弥漫，随处可见的桂树上只有些许新抽的嫩枝，并未散发出馥郁香气。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那受伤的男子便已清醒过来，虽还不能自由行动，精神却好过寻常伤者。此刻，他正倚靠床延，望向窗外，不知是在养神还是沉思。
    “郑大哥。”
    清脆的声音扬起，男子身形微震，看向门口。
    “喝药吧。”将一小碗深色药汁递至他眼前，少女像一株带着朝露的幼莲，向他露出清新的笑容。“不苦的。”像在哄孩子，她和之前一样补充道。
    “多谢白姑娘。”有些哭笑不得地，他接过碗来一饮而尽。他并不害怕药苦，但诚如她所说，这药味道比以前喝过的都好得多。
    见他喝下，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空碗。
    郑逸有些过意不去地微微低下头，事实上，这几天少女的殷勤照顾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几乎不知作何反映。
    “伤口疼么？哪里不舒服么？”看见他的动作，少女探过头来，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啊，不……”郑逸急忙摆手否认。
    “温姐姐不会有事的。”仿佛看穿他近日的担忧，少女轻轻笑道，“说不定今天就来了哦。”
    “是啊，既然凤公子在……”少女毫无怀疑的坚定语气，让他觉得就算温菡真的突然出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般。不会有事吧，既然他运气好到那么快就完成了她的托付……在那样危险的状况下，一般女子应该会惊叫晕倒，而她却持剑相抗不肯屈服，红色的身影如火焰一般强烈而执着。
    想到作为男人的自己居然先跑了，郑逸忍不住郁猝地叹了口气。就算这是当时最好的做法，这件事本身还是大大伤了自己的自尊啊。
    看着男子兀自变化的脸色，立于床边的少女并未出声，却将视线转向窗外，似乎等待什么一般无意识地做出了张望的动作。
    这是第三天……
    “不守约定的男人最讨厌了，你说对吧，小妹妹。”傅灵媚眼轻挑，雍懒的身姿斜倚卧榻，像一条艳丽的美女蛇。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痴迷般凝望着星空。漆黑的夜幕上，仅有的几点亮光像宝石般璀璨，仿佛触手可及。
    “这里的夜空和山上很像。”少女浅浅地笑，带着满足的表情。
    傅灵暗暗叹了口气，这师兄妹二人脑袋里想的东西，外人似乎永远也猜不过来。从这点上看，倒是极像的。
    “那温姑娘，是什么人？”
    听到这句话，少女回过头来，笑眯眯道：“温姐姐是好朋友。”
    也是一样的油盐不进……傅灵彻底放弃了询问，径自摆弄起那木匣来。反复研究了几十遍，也让专攻机关的属下细细查看过，这确实是个寻常木匣，手工还极为粗糙简陋……放在店里也无法卖出去那种。那张写着留言的纸也是一样。果然线索还是在那两句诗里么？
    傅灵有些挫败地将匣子推开了一些，而异变便发生在那一瞬，木匣像长了脚一般飞出窗台，消失在黑暗中。
    “什么人！”傅灵怒喝道，身姿灵巧地追了出去，全然没有刚才的懒散之态。
    屋外响起嘈杂人声，少女揉了揉有些睡意的眼，也慢慢挪了出去。
    屋外很黑，那个一身黑衣的人却没有逃出少女的视线，瘦小的个头，以及黑布外细长的眼。
    少女一脸无趣地调转了方向，朝人群聚集相反之处走去。
    喧闹与火光尽数远去，少女像融入黑暗一般隐没了背影。
    “小姑娘一个人走夜路，是很危险的啊。”一个声音说道，嘶哑而陌生。
    少女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月已藏入云中，空旷的庭院四周应该并无人迹。
    “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那声音嘿嘿笑道，似从远处传来，又似近在耳边。
    少女侧头倾听，道：“老伯你在哪？”
    那回答的声音明显窒了一窒，却放缓了调子道：“我是专程来接你的。”
    少女闻言一笑：“接我去哪？可有好玩的去处？”
    “自然，你师兄也要一起来的。”那声音又笑了起来，仍像夜枭一般不堪入耳。
    少女眼眸微微睁大，却立时低下头道：“我不去，师兄待我凶得很。你去找他就好，别来找我。”
    那声音再次停了一停，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姑娘真是有趣，我便不找他也要请你一道。”话音还未落，少女只觉得面上起了一道怪风，忙侧身闪到一旁。细微的利器破空之声在耳边划过。
    “小姑娘别动啊，动来动去可不好抓。”那声音抱怨道。
    少女见前面凭空出现一道黑影，刚要定睛细看，却已经模糊不清，身后却在一瞬之间寒气逼人。不及转身相迎，少女径自抽刀格挡，压力一触即散，只发出些微沉闷的钝响。
    这人……简直像雾气一样。
    少女握住双刀的手下意识地紧了几分。
    “小姑娘要乖巧些才好。”那声音不无遗憾地道。
    “伯伯该早些休息才是。”少女嘻嘻笑道，向空中指了指偷偷探头的明月。
    天地渐渐光亮起来，感觉阴寒的气息慢慢远离，少女呼出一口气。
    那声音却纠缠不断地道：“小姑娘，不久之后，我定再来迎你。”
    少女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向那虚空道：“我若是让你先迎我师兄，你定是不愿的了。”
    那声音似渐行渐远，依旧嘿嘿笑道：“小姑娘来了，凤公子自然就会来了。”
    “原来……如此。”少女收起利刃拍了拍手，露出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