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10.血色妖兰

    第二天一早，某人故技重施，只是推开房门后却是空无一人。少女转了转黑溜溜的眼珠子，开始绕着客栈转圈，终于在后院树下寻获。
    依旧是两个身影，低低叙话。少女凝下心神，那字句便清清楚楚到达了耳际。
    “别再来了，做好你的事。”他道，拒绝的内容，却是温和语气。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理屈般微微低下头，秀发过腰，身姿窈窕。
    “不信我吗？”他低低道。
    闻言，女子急于否认般，飞快地摇了摇头，又深埋下去。
    他微微弯下身子，将她拉近自己，低语变成了耳语。
    听不见了呢。
    少女也直起身来，准备离去，却见那黑眸不知从何时正透过层层绿意望向自己。
    哎呀呀，果然瞒不过去。
    少女干脆就地坐下，眯缝着眼，看那从树叶间漏出的缕缕晨曦，直到它们被某个身影完全遮蔽。
    “走吧。”他道，平常语气。
    “那是你的情人？”少女歪过头问道。
    对方脚步一滞，回头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
    少女吐了吐舌，将下面的话压了回去。只是觉得，那时的他分外温柔而已，与往日不同的那种。
    “看来他确实教了你不少东西，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看住自己的小命。”他状似亲昵地帮她扶了扶那由于过重，有些倾斜的“发簪”，嘴角含笑。
    呐呐，和这种完全不同。少女在心中嘀咕，面上点头如啄米。
    又行了数日，倒是无波无澜，也再未见到那日的女子。
    “这个方向。。。我们是要回去吗？”
    闻言，前面几米处策马缓行的男子头也未回地道：“回去看看有无线索。”
    少女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他这次倒是毫无敷衍的回答。受到鼓励，少女继续问道：“你真的想要那宝藏？”
    这次澜凤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有丝不好的预感袭上心来，少女赶紧低下头去不再多问。
    “有工夫闲聊，看来你的马骑得不错了。”对方悠悠道，不知何时已放慢速度与之并肩而行。
    少女浑身一紧，握住马缰的手又不自觉地多使了几分力气。
    “若是快马，今日傍晚便可入山了。”澜凤的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笑容也格外可亲。毫无预兆，皮鞭轻扬又落下，击中的却是少女的坐骑。
    一声惊呼加一道嘶鸣，马儿似离弦的箭冲向前去。
    少女一面死死抓住马缰，一面忍不住闭上眼，仿佛看不到前方跌跌撞撞的景象就感觉安全许多。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马蹄声。。。很多马蹄声？意识到这点，她未经思考便睁眼向后望去。即使尘土飞扬，也能看到身后百米处约十几骑。待发现不妥，她的身体已经倾斜，再也找不回原来的平衡。
    一道力量适时将她拉回马背。
    “本想夸你，看来用不着了。”声音响得很近，耳朵甚至能感觉到微热的气息。少女呼出一口气，终于放松身体缩进安全的角落。
    马儿依旧颠簸不稳，浑身都震得有些疼痛，不过身后温暖的体温让她安心不少。至少，他不会让自己摔下去吧。
    混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大约在五十米之内了。
    “若是两匹马，怎会让他们追上。”她听见他低声喃喃，倒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是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停住。
    身后的十余骑迅速赶上，将两人一马围在中间。而他只是安抚般，伸手轻轻摩挲马儿的鬃毛。
    少女仍旧是缩紧着身子，大眼却已经开始四处打量。周围总共十二人，衣着面貌皆大有不同。
    “凤公子，我等也不欲与你为难，只要留下比翼和那女子，我们依旧井水不犯河水。”开口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如干柴面色青灰，似久病未愈，然而炯炯双目却如电光般摄人。
    “能得到各位同时接见，凤某也算得三生有幸了。”澜凤眸子淡淡扫过众人，仍是含笑。
    “留下东西和人，还是留下自己的命，你究竟是何想法，不妨直说！”一人吼道，声音之雄浑厚重，震得周遭树叶都瑟瑟做响。
    澜凤似无奈般微低下头，在少女耳边道：“你可愿和他们走？”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入众人耳中。
    少女委屈道：“你若不肯再护我，我也只得和他们走了。可是这么些人，我要和谁去才好。”
    言罢，人群微震。忽有人轻轻一笑，似黄莺娇啼。却见一匹雪蹄青骢，神骏非常。马上主人青衫乌发，眉眼含媚，艳红的唇吐出酥人骨血的娇嗔：“哎呀，你们真坏，想要我们先自己打起来么。”
    一语道醒，众人皆面含愠色，杀气愈炙。
    “诸位息怒，在下并无此意。”澜凤笑道，一面惩戒般轻敲了下少女额头，后者知趣地缩了回去不再言语。
    “那你是何意，不必再绕圈子！”有人沉声道，言中不耐已是十分明显。
    “在下也是为难，无谓撕杀非我所愿，比翼给你们倒无妨。”澜凤沉吟道，“只是这女子无辜，所知也并非什么辛秘，诸位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闻言，那青衫女子掩唇笑道：“常闻凤公子风雅多情，对女子尤其体恤照顾，今日看来却是不虚。”
    少女蜷缩的身子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又没了动静。
    “灵虚门主艳冠武林，今日一见也是千真万确。”澜凤温然一笑，这恭维吹捧的话竟也说得诚意拳拳。
    “女人，你与他一唱一和是什么道理？莫非想背叛我们吗！”女子身侧的黑袍男人突然开口。
    女子柳眉微蹙，娇滴滴道：“常二哥哥这是什么话，人家的心早在这里了。”说着已转身，那仿如曼佗罗花枝的柔软手臂便缠上男子胸膛。
    惨叫声起，终于将众人的注意力从澜凤身上转移，却是女子身旁包括那黑袍男子在内的三人软软倒下，竟已断了呼吸。
    十二骑变为九骑，阵势大乱，错漏百出。
    四人同时对那女子出手，余下四人却趁势袭向澜凤二人。
    这厢澜凤不慌不忙将怀中少女放下马来，微微一笑：“你能应付吧？”
    少女不及回答，利器的寒光已至。不知何时出现的银刃与之交错，发出龙吟般的鸣响，来人竟被震退半步。
    一旁，澜凤已然退出战圈之外，淡然旁观。
    这四人在江湖中也都有些名头，纵然此刻状态不佳，毕竟是以一敌四。少女招架得似乎有些吃力，一时间无力反攻，守得却是密不透风，四人也奈何不了她。
    “哎哟，人家方才说错了，你真坏，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替你杀人。”方才还被围攻着的青衫女子款款走近，落梅般嫣红的色彩沾湿了裙尾。
    “澜凤多谢傅姑娘。”唇角微扬，他向她轻轻一揖。
    未料他此举，傅灵脚下一窒。视线落入那双黑眸之中，竟有一瞬晃神。
    眼前男子就是那名满江湖的凤公子，眉目端正，人品堪称俊雅，但也仅此而已，并不如传闻中的俊美绝世。可是那双眼，在如此近的距离对着她微笑时，竟似蛊惑般叫人移不开视线。
    蛊惑？从来她才是蛊惑的那方呐。
    “凤公子太客气了，小女可担当不起。”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她轻轻挽起有些松散的长发，这寻常举动由她做来，却散发出引诱似的甜美气息。
    只是看向另一个方向的傅灵，讶然发觉少女竟已占了上风。
    “几位可先行，晚辈不送。”澜凤道。
    四人几乎应声收身而退，看到不远处的尸体，毫无例外地目色血红。少女也收起薄刃，转过身来。
    “傅灵，你要为此付出代价！”仿佛从鬼狱中发出的嘶哑声音，虽不是夜里，也甚是可怖。
    女子纤腰一扭，藏至澜凤身后，撒娇般拉住他的袍袖道：“人家好怕~”
    澜凤微微一笑，忽而身形骤动，身影却如真正的鬼魅。不过刹那间，言者身前鲜血洒地，连同一只完整右臂。
    “你！”那人面色惨白一片。不只那人，在场者谁也未料到澜凤会突然出手，更未想到这一出手竟如此狠辣。
    “暗箭伤人之前，最好先估量自己的实力。”他淡淡道，手中的兵器却是本该在少女发间的“金簪”。
    四人互望一眼，当下拔足而去。
    “凤公子确是好身手。”傅灵微眯了眼，面色不改，仍旧笑得风流妩媚。
    “失礼了，烦请傅姑娘带路吧。”澜凤轻轻抬手，姿态温文无害，仿佛先前一招断人手臂的只是旁人。
    傅灵轻挑眉梢，面露疑问之色。
    “那人在附近吧，劳烦傅姑娘。”澜凤温然道。
    沉默半晌，傅灵轻叹道：“什么都知道的男人，好无趣。”言罢，微挪纤腰，领路而去。澜凤随后，与之相距五步之遥。
    少女默默瞟了眼地上的断臂，也快步行至澜凤身边，却忍不住微侧过头望他，正与之视线相触。他的脸上并没有惯常的笑容，薄唇微抿。
    少女移开眼，低下头去，却有话语随风吹入耳中。
    “在敌人未死之前，绝不可以背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