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9.踏歌而行

    清晨的阳光穿过布帘撒了进来，带着微微暖意熨贴上少女的身体。在空无一人的马车中，少女慢慢撑起了身子，双眼迷茫地眨了眨。仿佛突然清醒，那娇小的身体如鱼儿一般滑出车外，未发出一点声响。
    入眼的是男子修长的背影，而另一边……是个女人？依稀记得昨日的车夫是个中年男人才对。
    远远地望着，直到只剩熟悉的那人，她才慢慢挪了过去。
    “醒了吗。”澜凤回过头来，温柔地微笑。夜里的冷酷、恶劣、乃至魔魅都尽数隐去，眼前，仍是那个几乎完美无缺的“凤公子”。
    她点了点头，也冲他笑。
    “那么走吧。”他向马车走去，而她，理所当然地跟在后面。
    “你的胳膊怎么了？”见他似不自觉地轻捂右臂，她探过脑袋问道。
    澜凤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径自上了马。
    她这才发现，原本拉车的两匹马儿已与车分离开。
    “要。。。骑马？”她第一次有些结巴地道。
    “马车不适合逃命。”他道，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般的轻松语气。
    “。。。我不会。”少女带着企求的目光望向他。
    “不会？”他向她招了招手，直到她雀跃着来到他身边，而后微微弯下腰来，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少女乌黑的发。“那就在到达目的地前学会吧。”他的笑容分明扩大了几分，在晨曦中恁地刺眼。
    坏心的本质果然不会因为晨昏交替而有所改变。少女认命地咬住唇。
    马上的时间，如同在海中沉浮。不顾白嫩的双手几乎被缰绳勒坏，少女紧紧握住，丝毫不敢放松。一旁的男子倒也不策马扬鞭，只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悠悠然领路。
    青山叠翠，蜜蝶飞舞。鲜衣怒马，就差踏歌而行了。。。。。。这是逃命？
    忽略心头突然冒出的想法，少女偷偷窥视男子的背影。
    “快到了。”澜凤冷不仃地回头道。
    被说中心思，少女惊得挺直了背，却在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后露出明显欣喜的笑容。
    “比翼的秘密是什么。”似自言自语，他微笑道，“到时候说给我听吧。”
    繁华的城邦，两个显眼的存在。
    “你是否该戴个面纱？”澜凤笑道。
    “你才该蒙住脸。”少女笑眯眯回应。
    然而在旁人眼中，这两人却似旁若无人的亲密。
    事实上，两人确实极有默契，一道屏弃了前一个问题，开始研究民生大计。
    “想吃什么？”
    少女乌溜溜地眼珠转了一转，停在了长街一角的摊位上。
    简易现搭的摊头，微微倾斜的竹竿上裹着块白巾，似写着朱记。。。面？
    澜凤挑眉，大步走了过去。
    “大叔，我要一碗面！”清脆甜美的声音，让寥寥几位埋头吃面的客人都抬起头来张望，却是位天仙般的少女。
    “我也一样。”温醇谦雅的声音，是少女身边的华服公子。
    “两位请先坐吧。”摊主利落地抹着桌凳，却掩不住眼中的些许诧异。
    只见那少女欢欢喜喜地就坐，男子微微一笑，也撩起那看似质地不匪的袍子在她身侧坐下。
    不多时，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就被端了上来，清澈的汤底，细细的面，青翠的菜叶儿，尽是极其朴素的材料。少女却像见着了珍馐美味，喜滋滋地眼眸几乎都眯成了缝。
    澜凤笑意更深，叫旁人看来似宠爱非常。
    “说说吧，你知道的秘密。”仿佛闲话家常，他开口。
    “唔？”少女猛然抬起头来，唇边还有半根未及咽下的面条。较旁的女孩略显粗鲁的动作，此刻看来倒也可爱，“现在？在这里？”
    “嗯。”他淡淡应道，一边随手挑起自己身前的细面。
    这个人，为何连吃面都似与他人不同，少女心中暗道，一面忙不迭做出用力回想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说谎吧？”他笑道。
    那轻松惬意的笑让少女脖子一缩，赶忙道：“我当然没说谎。”
    见澜凤弯起眸子看向她，只得放下筷子：“师傅告诉我的，这铃儿原是他的朋友所制。”
    “这个，我也曾听说。”澜凤轻轻点头。
    “名字自然也是那人所取，铃儿是一对，若是聚在一起便能开启一件密宝。”
    “这个，江湖中人人都曾听说。”澜凤道。
    少女微微撅起嘴，继续道：“这密宝是件神兵。”
    “哦？”
    “听闻得此神兵者，必无敌于天下，称霸于江湖。”
    澜凤不语，唇角的微笑分明带了几分讥讽神色。
    “这。。。是师傅说的嘛。”
    “还有呢，使用方法你可一字未提。”
    “将铃嵌入神兵沉眠的器具之上，便可开启了。”
    “那神兵又沉眠在何地？”
    “师傅说。。。有缘自能找到。”
    闻言澜凤似蹙起眉来，随即却又舒展，道：“你知道的就是这些？”
    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在显示自己的诚意。
    澜凤微笑起来，道：“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叫一碗？”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少女有些错愕，急忙摇了摇头，一面恋恋不舍地将碗中所剩若干扒了个干净。
    吃饱，住店，一切正常。
    “随便你做什么，别给我添麻烦就好。”丢下这么句话，澜凤施施然关上自己的房门。
    少女也不恼，便当真自己一人去那街市上逛，直到华灯初上，才蹦蹦跳跳地空手而归。倒不是没有钟意的物件，师傅为她做的木簪已有些坏了，银票却都留在了郑府。郑家上下对她极好，她却险些给他们招来祸事，不得不离开。思来想去也只有银票可以留下，至于这么做是否合外面的规矩，她却也无心考虑。
    行至澜凤房前，轻轻扣门，无人回应。
    半晌，门被小心地推开，将脑袋凑了进来，随之是蹑手蹑脚的步伐。
    窗前的人双眸依旧阖着，仿佛丝毫未察觉。黑发没有像往日一丝不苟乱地束起，而是随意地披在肩后，带着些许濡湿的水气。
    少女露出淘气般的表情，像那张看似毫无防备的脸庞伸出手去。
    “他没教过你，未经允许前不能随意进入他人房间吗？”那凉薄的唇终于有些懊恼地微微开启。
    少女笑嘻嘻地收回手，并不吃惊：“我敲过门了。”
    “你。。。”眸子终于睁开，澜凤的手穿过少女的长发，收回时却多了一物。是个金灿灿的长形物件，一端如灵蛇般盘踞着。
    少女偷眼看他，试图读出些情绪，那墨黑的眸子却径自幽深，对她的窥望毫不搭理。直到那动静大得无法忽略，那人才低低道：“不要轻敌。”
    话音才落，劲风已起。
    轻轻的风声，是少女的银刃在挥舞。仿佛吸纳了淡淡月光，温柔而皎洁。
    那，真正不像是杀人的兵器。可扑面而开的，却是叫人无法忽视的锋利。
    来者似乎吃了一惊，围攻澜凤的两人中分出一人于侧袭向少女。眼看便要溅血，却扑了个空，少女的身姿如烟雾般散尽。
    “很好。”澜凤的声音缓缓响起，含着些许赞赏。
    方才躲过袭击落地的少女向声音来处望去，却见那人并不出手，只是应时躲避，眉眼间显然带着淡淡笑意。
    来人似乎并非死士，极识时务地判断形势，一并退去，如来时一样突兀。
    夜又恢复静谧，收起兵刃的少女无辜地望向窗外明月，他们离去的方向。
    “夜深了，去睡吧。”那人清晰地丢下逐客令，却又顺手挽起少女有些凌乱的长发，让那造型分外优美的纯金暗器斜斜落下。
    “这。。。可以戴吗？”少女微微睁大眼，有些诧异。
    “并没有毒，何不白拣个便宜？”澜凤道，温柔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