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辗转反侧,和屿敬到凌晨四五点、天都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10点。她简单梳洗过后准备去医院。
今天,她穿了简单的体恤、牛仔裤和运动鞋,梳了高高的马尾。衣服和鞋子都是两年前的,是昨天晚上发作完后收拾出来的。她决定不再碰齐怀哲买给她的那些衣服、首饰和鞋子,她也决定不再像齐怀哲要求的那样说话,那样走路,那样为人,那样处世,她还决定要向齐怀哲把事情问清楚,如果齐怀哲开口跟她分手,她就说好,干崩利落脆地毫不犹豫地说好。
当然,她也曾想过静悄悄的离开,可一想到自己的离开或许根本不会让齐怀哲着急,反而会和了他的意,心理就相当不舒服。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如果非要离开,她宁可选择伸头一刀,至少死的明白,于是便一咬牙留了下来,至少齐怀哲还欠她一个交待。
出电梯后,她先到医生那里了解了齐怀哲的情况,得知他硬伤不是很严重,左腿骨折,身上多出擦伤,而且手术很成功,假以时日便可以顺利康复,只不过头部受创,有可能会有一些后遗症。和屿敬问会有什么后遗症,大夫说不好回答,也许只是恶心呕吐,也有可能会暂时性失忆。
听到失忆这个词的时候,和屿敬心理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害怕又松了一口气,怕他忘了自己,自己这两年的付出石沉大海,松口气是为了不用面对海凌说的结局:正主归来替身谢幕的结局。不过,怎么样的结局自己都是免不了的不尴不尬,到不如他真的忘了一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经过护理站时,她望了一眼墙面上挂的钟表,11点五分。按时间推测,应该已经醒了。
* * * * *
他果然醒了,只不过身边有人,是一个女人,一个穿麻布薄衬衫的女人。
和屿敬站在门口,那个女人背对着门坐着,但是和屿敬就是知道她是那个叫叶昙的女人。因为他在齐怀哲脸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虽然他的脑袋包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些轻微的刮伤,可是他的脸上真的很放松,仿佛被风轻吹的湖面,泛着粼粼的波光。
女人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问:
“头晕吗?”
齐怀哲摇头,表情顿时变得很委屈。
“恶心吗?”女人接着问。
“昙姐,我没事。”齐怀哲的称呼验证了和屿敬的猜测,女人果然就是叶昙,“你看,我认得所有人,记得所有事,我记得你现在的表情很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因为偷看你而摔下楼梯,你当时吓得要死,眼泪当时就出来了;我还记得你是家里唯一一个不被我设的机关整到的人,我还记得你教我画的第一副画是我们老宅里的亭子,所以,你别听医生胡说,什么暂时性失忆!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叶昙似乎真的放下心来,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起来,齐怀哲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昙姐,你真的不走了吗?”半晌后,齐怀哲开口了,他还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和屿敬将视线放到她的手上,很白很小的一双手,一点也不像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的手。
“嗯,我和你大哥有过约定,只要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我就让出现在的位置。”女人的声音果然如记忆中的柔和,给人安定的感觉。“怀远不仅聪明睿智,而且很有胸怀,有乃兄之风,我想我可以放心了。”
“太好了,早知道我昨天就不……”齐怀哲露出了一个小男孩的腼腆的表情。
“还说呢,你昨天喝那么多酒还开快车,简直把人吓死了。”看来海凌说的都是真的,齐怀哲醉酒驾车在高速路上与人撞车是为了追提前在宴会上离席的叶昙,因为她又会悄声离开。
“昙姐,我错了。”
和屿敬觉得自己的鼻子突然很酸,在自己面前那么器宇轩昂的齐怀哲,那么顶天立地的齐怀哲竟然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只是她不明白,叶昙对齐怀哲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她到底知不知道齐怀哲对她的感情,还有,此时此刻的齐怀哲到底把自己至于何地?
“小姐,请让一让。”护士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原来是输液时间到了,她站在门前挡了她的路。她连忙后退给护士让路,也成功引起了屋内两人的注意。
和屿敬抱着偷窥被发现的心虚抬眼看着两人,但同时她有想看清楚齐怀哲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
可是,没有。齐怀哲脸上一片坦然,有点茫然却丝毫没有惊讶或者被人偷窥甚至“抓奸”的心虚。然后他迅速低头将手递给护士乖乖等着被扎。倒是叶昙从床边站起来,询问地看着她,显然她还记得和屿敬。
“又走错楼层了?”
“没有,我找他。”和屿敬看着叶昙,手指却指向正在被护士扎的齐怀哲,听到他嘶的一声。
这一次,和屿敬很用力地在看叶昙,仿佛把她刻在心里。她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可能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头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她留了茂密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刘海下是弯弯的眉毛,不点而翠。眉毛下的眼睛黑得发亮,清澈中透着灵气。人们用人老珠黄来形容迟暮的美人,和屿敬想,那人肯定没有见过叶昙,四十岁的女人能拥有那样的瞳眸真的会让人惭愧,包括自己。如果说自己的眼睛也曾经这么亮丽过,那可能是在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吧,齐怀哲认识自己的时候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吗?
和屿敬发现,从一个女人身上找自己的影子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还好护士已经扎好了输液针,而齐怀哲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我?”他回应的是和屿敬的那句找他。
“对,你。”和屿敬走到齐怀哲面前,看着他眼睛说。“我是那个肇事者。我来跟你道歉。”
和屿敬在赌,她昨天从海凌那里知道肇事者是一对男女朋友,好像是女孩执意要试试在高速路上开车,男朋友拗不过,结果为了躲一辆大货车与醉酒驾驶的齐怀哲撞上。和屿敬想赌赌看齐怀哲是真的不想再和自己有牵扯,还是他真的如医生料想的那样出现了暂时性失忆,只不过失去的仅仅是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
“啊,我听家人说你男朋友已经赔礼道歉了,你不用特地再过来一次。”齐怀哲礼貌而疏远的回答让和屿敬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的确就是齐怀哲说话的方式,陌生的是他的眼睛里真的没有闪躲和不安,说完话他反而看向叶昙,伸手去拿她削了一半的苹果,被叶昙用眼睛制止。“我没有什么大碍,宋先生已经和我的律师协谈了相关事宜。”
“好,我知道了。”和屿敬轻声呢喃,果然是这样的结局吗,车祸失忆后,记得所有事情,仅仅忘记她一个人,连老天爷都不帮自己了啊。
走吧,和屿敬,连再见都不要说,转身走吧。
“等等。”齐怀哲突然出声,和屿敬顿住脚步。“告诉宋轻舟,宠女人宠到赔上自己性命本是他家的事情,但殃及池鱼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妙。”
宋轻舟是谁?估计是真正的肇事者的男朋友吧。受害者说这样的话本是理所当然,和屿敬,你还奢望什么吗?连老天爷都不帮你了,你还能奢望什么?
和屿敬转身望了一眼齐怀哲,又看了一眼叶昙。看齐怀哲是为了忘记,忘记他用一张多么陌生有冷情的脸将自己推出他的生命,看叶昙是为了记住,记住自己差一点成为什么样的人,也许她够平静祥和,也许她够从容捭阖,但那都不是你和屿敬。
爱是钥匙,恨是加锁,请对自己宽容。
走吧,过你自己的生活。那里有真正的自己,和真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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