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只老狐狸闲闲地闪过那口茶水,那双保养得很好的四十岁中年男人的手拿着帕子细细地给我擦着嘴,“忧丫头怎么这么不沉着啊~~”
我咬着牙,呼气,吸气……然后优雅地放下茶杯,回答道:“劳万岁爷惦记,十三阿哥没有磨牙打呼放屁等一切不雅睡眠习惯,我们睡得很好。”伸手扯下那方手帕抓起个水晶梨,擦擦扔给某狐狸,“帮我削了。”毫不惊讶于老康要蹦出来的眼珠子,估计他打从出生也没干过这种事吧……
“你……怎么……不自己削?”老康说话的音都带着可爱的颤音,我觉得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给他推荐一下法语这门语言,估计会比较适合他学。
“我不会呀!”理所当然的语气外加一个白眼,我觉得我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你!”老康的脸都黑了,不过还是拿了梨帮我削,可惜那笨拙的手法……
我想,他刚才的潜台词一定是,朕也不会啊!
“皇上有什么事情找忧儿么?”晃着两条小“玉腿”,我悠闲地品着茶,不愧是进贡的太极翠螺,入口生津,茶香四溢。“呵呵,倒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丫头对胤祥身边的人不是很满意啊?”老康看起来格外地高兴。我扬起眉毛,“梨~”
“啊?”他猛然想起那个削了不到一半的梨,赶紧低头继续。
唇缓缓勾起,我确信我的脸边有可爱的酒窝,吐出欣喜的语气:“皇上如此关系忧儿,忧儿真是受宠若惊啊!”某只的手一顿,我心疼地看见一块洁白的梨落在了地上。走上前,接过刀,重新拿了个梨,飞快而熟练地削起来。无视某个头上有点冒烟的皇帝,“只是有的人碰了忧儿的底线,忧儿不得不管管嘛,不然乱了规矩可怎么好呢?是不是啊?”
“噢……呵呵……是啊,是啊……”某只狐狸讪讪地笑着,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我的暗讽,“皇上也这么想吗?真是太好了呢,忧儿还担心自己做的不对呢~”我笑得如栀子花般无害。
“喏,给您。”
“呃……丫头,这个削了一半的梨是什么意思?”
“您接着削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削完呢……?”
“刚才不是给您做示范吗?”
“……”
日子又开始了流淌,我的生日,在温暖的五月来临了,五月初六,九岁的生日。我已经渐渐习惯了虚岁的称法,只不过心里舍不得实岁这个算法,女人,尤其是从二十岁回归的女人,对年龄始终难以摆脱往小算的心理。
宫里头一天刚过完了端午,我原不想再折腾一番,无奈老康那只狐狸不肯放过这次向世人炫耀荣宠的机会,虽然人不在宫里,却还是大加赏赐,什么香串香扇一溜地赏下来,里面别的倒没什么,只是有串朝珠,我拿起来比了比,太长了,刚想命人收起来,不想琉璃看见了,立刻高兴地跳起来,拉着翡翠给我道喜,我这才知道,这朝珠是嫡福晋的饰物……
各宫主位的赏赐纷纷也下来了,太后赏了一套淡绿色的岫山玉的首饰,从簪子到镯子,一概皆有,色彩淡素,夏日里戴起来想是好的;苏麻拉姑赏了串黑曜石的佛珠,颗颗都带了眼,我见了倒惊了惊;德妃那是些玉石雕刻的小动物兼几匹进贡的五色纱绸;宜妃同我素来没什么交情,只按平常的郡主例赠了些俗物;荣妃赏下的更是全乎,不但有珍珠簪子,还有肚兜一类,足足一箱子,看见胤祉领着小太监放下箱子,我嘴角抽搐了半天……
惠妃赏的原同德妃差不多,不过多了本纳兰词,可能听说了我在书房的事迹;定妃赏的一本《金刚经》,字体娟秀,似是她自己抄的;敏嫔赏下一套蒙古服饰,一对京白玉的耳坠子,还有把装饰精美的弓,抿抿嘴,回头看见胤祥脸红得很……
既是得了赏,胤祥又说各位阿哥也有礼物,少不得也得摆上一席了,吩咐青萝请了璎璐、洛沄过来,我过生日,桌上没有些新鲜东西怎么说得过去呢~~
说着也巧,正是端午节过后第二天,那五色绳还在手腕上缀着,屋子里艾蒿草的味道还没散干净。
一大清早有人来选了太后的懿旨,又是好一顿的赏赐,什么百年老参,百年灵芝的,带着延年益寿功效的都赏了下来,跪着接了旨,又打了赏。李德全另说今个让各位在宫里的阿哥公主们过来闹闹,这各宫的主子们就不过来了,也免得小主子们拘束了。
李德全刚走,送礼的就前后脚地来了。
第一批是胤禛和舒兰,舒兰一进门就拉着我的手,说给我拜寿,我又在那里还礼。礼物是两个人送的一份,一对羊脂白玉的小兔子。为什么是兔子呢?嘿嘿,因为穿过来后我正好是属兔的。
这对小兔子形象却也别致,是月宫里捣药的玉兔的样子,两个小家伙拿着药杵,正对着药钵砸药。
我看了喜不自禁,高兴地接过来,让青萝仔细地放好。且听胤禛笑道:“还是你想的贴心,妹妹果然喜欢这个。”我回头一看,舒兰脸颊飞红,娇嗔地看着别处不说话。胤祥刚从屋里出来,见这样子,拉了我闪人,我抿嘴甩着胳膊,“你拉我做什么?”
“昨个皇阿玛赐了婚,过两天定了日子,兰嫂子就得出宫回家准备了。这时候你还杵在那里?”胤祥好气地看着我。我一吐舌头,“我又不知道这规矩么,哎!到时候咱们能溜去看看么?”
胤祥未来的及答话,就听门口一阵笑声,我定睛一看,好家伙,这第二批人也太多了点吧……
只见门口,璎璐抓着胤禩的袖子,笑成花痴一般的形象;洛沄同胤俄说的来劲,后面胤禟脸上的笑容眼瞅就挂不住了;胤祯跟在胤禟旁边,同胤祺一起看着胤禟的脸偷笑。另外后面还跟着一堆拎着东西的小太监和伺候的宫女……
胤祥拉着我往门口去,大家见了还没说话,先听见胤祯一句话飘过来,“昨皇阿玛给四哥指了婚,定了四嫂,我看,这十三嫂的事也快定了吧?”
大家听了,先是一愣,然后都看着我和胤祥暧昧地笑。我一咬牙,扭头不看恶趣味的某人,同其他人一一见礼,然后冲着所有人,摆出一副讨债的样子,“赶紧麻溜得,把礼物都给我拿出来,不然可没好吃的啊!”
众人听了,纷纷笑骂,还要先拿钱,怕我们吃穷了你是怎么地!
我一脸无敌奸笑,摊开双手,清点礼金。
璎璐扯着胤禩的袖子不放,俩人倒送了一份,最近关于安岳亲王的外孙女璎璐格格倒追皇八阿哥的桃色新闻甚嚣尘上……回想俺听到绿芮那个人小鬼大的丫头绘声绘色地讲述时,还喷出了一口极品的黄山毛峰。
送的其实本身没什么新巧的,一只玉兔子罢了,不过……是一只流氓兔!!这礼物一展出来,也送了兔子的胤禛先皱了眉头,“这兔子的形象未免太不雅观了吧?”我抿嘴偷笑,可不是不雅观嘛,这流氓兔竟然是头上顶了只马桶……
“嗯,四哥,我倒觉得还好,逗忧妹妹一笑罢了。”温润如玉的声音,胤禩淡笑着开口评论着礼物,眼睛却温和地看着璎璐。胤禛毫无意外的看见了他的动作,嘴唇的线条紧了紧,一瞬间却又舒展了回来。
我把目光投向了洛沄,原是想提醒她,却看她在那里和胤禟别扭什么,转头看见了我的眼神,一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了礼物。
玳瑁的盒子中躺一串玉珠,奇的是,这一串二十八颗玉珠是天然的玉竟还是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颜色依次排列下去的,那一种颜色中,有深有浅,两种颜色的交界处,让人感觉到了不同,却又是说不出的和谐。
真是用了心,我抬头道谢,却见洛沄一脸的不甘愿,狠狠地咬牙说:“别谢了,这礼物算我们两个的!”我不禁吃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出了我的疑问,洛沄又白了笑得春风得意的九狐狸一眼,才说道:“这礼物心思倒没什么,只是我托阿玛找玉的时候,虽说了材质优劣不限,那天蓝色的玉还是没找到。好不容易得了去处,竟还让某些人抢走了!”不甘心地补上一眼,“我又不愿放弃这个念头,就被某些人落井下石了!”
“怎么能说是落井下石呢?沄儿,我这可是割爱相助啊!”悠闲地晴空万里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我侧目看去,某只笑得真是倾国倾城,再相视洛沄,不得不承认,或许真是天生一对啊!
洛沄愤愤然转身,投入到和某只狐狸的掐架中去了。我捂嘴偷笑,也许,洛沄没发现一件事,她只有在面对某人的时候,才会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深刻入骨的冷静。
“你们俩的呢?”我跳到胤俄和胤祯面前,掐着腰做出地主婆的样子。胤俄抓耳挠腮了一会,吩咐后面的贴身小太监捧出个罩着布的太笼子,“这个是?”我盯着一顿研究,胤俄一掀外面的罩子,我惊喜地叫起来。
笼子里安安稳稳地睡着一只洁白如玉的小小狗!
胤俄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是前段日子那洋老师从法兰西带的品种,我就要了一只来了。”我顿时喜不自禁,一叠声道喜欢,忙从笼子里抱了出来,那小东西似是困极了,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又昏睡过去。赶紧叫了绿芮,送到里面好生照看着。
“十四怎么还不把东西拿出来?”胤祺在一旁笑道,“临到了时候不舍得了?我可先送了啊!”说着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来,“也是从西洋那些传教士那里得来的,我看着也精细,倒是忧妹妹可别嫌粗啊!”
我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下,是块珐琅表,繁复的花纹,从前听说这珐琅类的东西,世上从来一式一件,想来也是珍贵,连忙行礼道谢。胤祺托住我,笑着说:“这礼不是这么行的。”
我疑惑地抬起头,哪里还有别的行法么?
“今个众兄弟们抬了这么多聘礼来,还不快行个家礼?”胤祺一脸的不正经。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倒是胤祥一轻咳,红着脸反身进屋了。我这才想明白,一甩手,咬牙说:“祺哥哥这说的还没影呢,倒是今天我是寿星,祺哥哥怎不给我行礼?”
众人一看,笑道恼了,恼了,一窝蜂地进了屋。
我跺着脚,转身看着胤祯,嘟着嘴摊开手。
胤祯反而闷了些,掏出个盒子,往我手里一塞,我一看,里面是一对耳坠子。红色长圆的玉珠上盘着金色的花纹,我看着倒有几分像那炮仗,心下不禁生气,这事还丢不开了么?
胤祯见我如此看他,反而有几分纳闷似的,忽地撇撇嘴,哼了声进屋去了。
我也跟着进屋了,绿芮和青萝带着下面几个丫头给众人添着茶,我抬眼看去,洛沄同璎璐两人端着茶杯吃吃地笑,对面几个阿哥表情颇为丰富。
“有什么好笑的?快也说给我听听!”斜倚着洛沄,我也端了杯茶,掀了茶盖看过去,里面是几瓣芙蓉。洛沄伸手按住盖子,奸笑着说道:“还能有什么别的,不就是这五味花茶么!”
前段日子,送了花神,那攒的花瓣,我们也做了不少花茶,头一日洛沄想了个新鲜的名目——五味花茶。按着各个花的品性,加了些“调料”进去,又拿了各色的茶碗配了,由着人选,对面那几位怕是选了那几杯我们的得意之作了。
“这名头新鲜了,你也得按照规矩来吧?”先跳起来的是胤祺,“这玫瑰茶里怎么又麻又辣!”边说着边在那里乱转,面对着一堆茶碗,不敢挑一杯解辣。
我笑着让青萝把事先准备好的正经茶水端上来,抿了口芙蓉,果然甜香满口。撞了下洛沄,一个眼神飘过去,洛沄会心地答道:“这玫瑰红如火,这火辣火辣,如何不对?这玫瑰还是有刺的,五爷若是想折花,岂不会被扎的麻麻的?”
胤祺哭笑不得,伸手推了胤禟,“你媳妇厉害着呢,还是你上吧!”
“扑!”胤禟倒是先喷了茶,抬头愤愤看着他兄长——什么时候成了我媳妇!——搁下茶盏,“沄儿倒是说说,这梅花怎么是苦的?比那黄连犹胜三分啊!”一向优雅的语音,后面几个字,已变得咬牙切齿。
“回九爷的话,九爷难道没听说过一句古诗‘梅花香自苦寒来’啊”洛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哦?那这竹叶,何以无味啊?”胤禛也插了进来。我微微一笑,绿芮机灵地接过青花冰梅茶盏,“哥,竹本四君子,何以配之?”胤禛微微眉动,会意一笑。
“姐姐喝这个,”我端起一杯牡丹的花茶,“‘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里面加了百花蜜。”舒兰接过了,略品了品,向胤禛笑道:“妹妹手才巧,想的也好,这甜而不腻,香而不俗,确有牡丹的气度呢。”
“扑!”
“咳咳!”
胤俄和胤祯相继喷了茶,一个喊着咸,一个嚷着酸。璎璐没好气地过去一人给了一扇头,笑骂道:“嚷什么?这海棠带着海字,不就是从咸盐里跑出来的?那菊花一堆子的酸文人天天对着念来念去,不就从里面酸到了外面么!”骂完了这两个,一回身,摆出标准的花痴架势,“看人家八哥哥,就算喝到了,也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璐,”胤禩霎时展开如玉的笑容,“我这杯是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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