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似香绽》15.魂香

    两日后，沉睡的逸渊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楚希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颜绽为逸渊把脉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了，魂魄已然修复，理论上应该是个健康人了。可事实摆在眼前，昏迷昏迷还是昏迷。
    现在的楚希很有杀了颜绽的冲动，给了他偌大的期望，却又让他如此失望。更可恨的是，眼前的人居然给不出任何解释，毒解了魂魄修复了，却没有转醒的迹象，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欺骗？
    巫七的到来打破了药室内紧张的气氛。闭门三日，巫七终于是出现了。
    微微行了一礼后巫七道：“羡王到此，巫七未能相迎，还望见谅。”
    “国师不必介怀，本就是楚希叨扰了才是。”楚希强压住激动的情绪，使语气尽量平稳礼数尽量不错地问道，“本王想知道，国师说的闭门研究药物的情况。进展如何了？”
    “已经完成。”巫七淡淡一笑应道，“我已炼出为凌公子招魂的魂香。”
    “招魂？”楚希的神经再一次遭受打击，“那不是挽回死去的人才用的巫术吗？”
    “正是如此，开始时我也不敢承认凌公子原本的魂魄是不完整的。现下想来，这倒也解释了凌公子缘何一直这么虚弱，十五岁的年龄却还单薄的如苇絮一般轻软。”巫七一边从容地回答着，一边开始准备起朱笔，想来是要念什么咒了。
    楚希听巫七这么一说，不禁紧张地追问：“那该怎么办？逸渊会有事吗？你说可以用招魂也就是有救？”楚希一连几个问题，连敬语都忘了加。
    巫七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用朱笔在黄色绢布上画出了两个复杂的符，一块递给了楚希。
    “我只是尽力炼了适合凌公子的魂香。”巫七凝视着楚希说道，的语气还是那样平稳轻缓，虽然语焉不详但语调却是令人信服，“先请羡王将此符放在心口吧。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的话。”
    楚希依言将黄色绢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上，对于巫七，楚希还是完全信任的，因为楚景想要长生，巫七劝阻过他，已不被取信于王上了。
    顿了片刻，楚希周身浮现出十道不同的色泽，虽是隐隐约约，却也能辨出恰好十种色泽。赤蓝青三色较清晰，其中又以绿色最亮；紫黑白黄灰靛橙七色较为模糊地相互纠缠着。
    “这十色便是羡王的三魂七魄的显现。”巫七的话适时地解去了疑惑，“下面请看一看凌公子的魂魄。”说着便轻轻将余下的那片黄色绢布放在了逸渊心口的位置。
    又是片刻之后，逸渊的周身出现了蓝青两色光，然后又出现了紫黑白灰靛五色的淡淡光芒。明显的对比令楚希不得不信。
    巫七看着逸渊身上浮出的光芒似乎有些疑惑地道：“我记得当日查看凌公子情况时，这些光色是没有这么明晰的，也就是中毒导致生命力不足的表现。难道三日前我尝试用少量的魂香为他唤回了一魄后，凌公子的中毒情况得到了缓解？”
    楚希想了一下，这应该也有颜绽的一份功劳，细想一下不禁为自己刚才怀疑他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颜绽为什么要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欺骗自己呢？难道只是想看自己焦急的神情？实在可笑。
    “那应该也有这位师傅的原因，他用了异族的能力修复了逸渊一部分被灭魂所伤的魂魄。”楚希正色解释道，这才介绍了静立在一旁已久的颜绽。
    巫七上下仔细看了颜绽一眼，只是对他微微笑了一下，无甚言语。然后又转头对楚希说道：“羡王现在已经了解了凌公子的状况，还请允许我为他继续治疗。”
    楚希知道巫七这也就是送客了。微微颔首算是答复，楚希便与颜绽一同出了药室。不过楚希并没有离开萁苑的打算，而是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守到逸渊醒来，要让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自己。
    送罢楚希，巫七轻轻叹了口气阖上门。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愿意为你付出呢？羡王是，我是，想来那位红衣人也是，不惜耗费生命的能量，也要救你。
    巫七用一双纤小的手替沉睡的逸渊梳顺了长长的发丝，一点一点，缓缓地，冰凉的发丝缠绕在指尖，仿佛情人温柔的吻一般，无限爱恋。
    渊，你醒过来会不会忘了我呢？
    凉凉的指尖触到了逸渊的面颊，轻轻一碰又赶紧让开，接着又缓缓地靠近了那令自己眷恋的脸庞。手指沿着逸渊的眉画出好看的弧度，又随着眼角下移，划过面颊来到那瘦削的下巴，一遍又一遍，无限爱怜。
    渊，你醒过来可不要忘了我呀。
    一颗泪珠、两颗泪珠、三、四……遏制不住。巫七捂住自己的嘴，尽力不要哭出声来，原来自己是这样舍不得失去他，可他也永远不会属于自己……甚至都可能不记得自己……
    渊，你醒来可一定要记得我啊。
    擦了擦泪水，巫七从宽宽的袖中取出已经制好的魂香。淡蓝色的魂香是属于逸渊的颜色，巫七这样想着，淡然如水的笑宁静而悠远的眼神。吹亮了准备好的火折子，轻轻点燃了银色小香鼎中的淡蓝色锥形物体。霎时间一阵泉水般甘甜的味道弥散开来，香香的烟雾缭绕在逸渊与巫七周围，一圈又一圈。
    巫七口中念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巫文，眼睛却一直望着还在沉睡的逸渊，那眼神仿佛是要将那俊逸的模样刻进心里。魂香已经燃起，渊，你缺失的一魂两魄应该很快回回到这里，你很快就会醒来的。随着巫七小巧的唇开开合合，时光也在一点点流逝着。
    不知过了多久，巫七的鼻尖也渗出细密的汗珠，逸渊缺失的红色、黄色、橙色魂魄的光也开始在周围闪耀起来，在一片彩色烟雾的笼罩中，两人的身影如置幻境，美得叫人睁不开眼。
    殷红的血丝自巫七的嘴角缓缓逸出。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皱了皱眉，巫七不去理会心口一阵一阵的揪痛，以及能量的大量透支，仍在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巫文，纤细的手指开始交互着结出各种**。
    随着巫七念咒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笼罩在静室内的光芒也渐渐收拢明晰起来，彩色的光球越缩越小，化为红黄橙三个浮在逸渊上空。巫七见状兴奋地就要伸手去触，谁知红色光球却有灵性一般地躲过了。心中一黯，红色的魂魄正是主管人类感情的，拒绝自己的触碰，也就是拒绝自己的气息了。
    山泉水般甘冽的气味有些淡了，时间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巫七收摄心神，双手运出最后所能用出的能量将那三个不听话的小秋包裹了起来，强硬地迫入逸渊体内。稍候了片刻，看来是融入了，巫七有些欣慰地想着，连带着自己的气息也融入了逸渊的体内，这，就够了吧。
    粘稠的黑暗袭来，反复挣扎却是越写越深，呼吸也渐渐困难起来，推不开周围强大的压迫感，痛，剧烈的疼痛，完全地窒息，最后一点的光，也灭了。
    屋外的人间室内的光暗了下去又传来闷闷的倒地声，便赶紧冲了进来。恰巧看见醒来的逸渊正抱起倒了下去的巫七，眼神中充满忧伤。不知怎的，颜绽觉得逸渊此刻散发的气息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楚希有些惊讶于眼前的景象，但逸渊已经醒来的兴奋还是让他激动地跨了几个大步来到榻前，就那么直直地站立着，这么多日的思念累积到了这一刻，一时竟是无言。
    逸渊又看了怀里的巫七一会儿，轻轻放下那暗红色的身躯，一滴泪水落下，在巫七暗红色绣云鹤纹的宫装上，泅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