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似香绽》13.解毒

    楚国王宫之西的萁苑，没有朱漆高墙，只是淡淡地布了一层结界，孕住灵气。结界在阳光下看，反射出太阳的七色光彩。
    颜绽虽然在夜深时来过一次，但站在炫目的结界面前还是不由地在心中暗暗赞叹。离国的建筑风格趋向奢华，但在这闪耀自然光彩的“宫墙”面前，就失色太多了。
    踏着鹅卵石小道，循着楚希的步子走向萁苑深处。远远地就看见一绿一粉两个丫头迎了上来。
    两人向楚希行了一礼，绿意丫鬟碧儿开口道：“羡王万福。巫七昨夜交代了要闭门思考解救凌公子之法……现在……”
    “无碍。”楚希一挥手道：“本王带了人来看看逸渊的毒。”
    两个丫鬟一礼之后在前带路，很快到了药室。
    “你们就守在门外吧。”楚希吩咐道：“若是巫七来了也请她一块见见这位善于解毒之术的小师傅。”
    颜绽听了楚希对自己的介绍不禁一哂，稍稍点头示意后也随楚希进了药室，回身带上了门。
    “渊，我来看你了。”楚希一见了逸渊说话似乎也轻了三分，“还是不想醒过来吗？”
    颜绽笑着摇了摇头，上前道：“羡王，这样他也是听不见的。请允许我为凌公子把脉吧。”
    楚希有些不舍地放开逸渊的手，示意颜绽上前。
    其实颜绽已经了解逸渊的状况了，想要救他只要用血化毒，再用异力修复灵魂就好。把脉只是想知道巫七是怎样为逸渊解毒的，再次确定一下状况的同时也是想了解楚国巫族的医术。
    脉相……似乎有些改变……颜绽不禁疑惑，为什么凌逸渊的灵魂有恢复的趋势？难道巫七也有能力令凌逸渊恢复吗？略略思索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
    “只需要以离国王族的血为引再用异力修复魂魄即可。”颜绽放下心中疑惑，对楚希道。
    “不需要准备什么吗？”楚希关切地问道，对于逸渊的事，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需要一些木凇吧，我想羡王应该能找到。”原来还觉得自己为逸渊解毒的话木凇还不太好寻，可由楚希出面，就算是想要离国的王族之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这个好办。”楚希点头应道，“这就足够？”
    “嗯……”颜绽稍稍沉默了片刻，道，“还需要绝对的安静。颜绽希望自己为凌公子解毒时，不会有人来打扰，羡王能应诺吗？”
    “这……”楚希有些犹豫，毕竟颜绽是离国人，自己虽可以放心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却不敢拿逸渊冒险，“本王希望可以留下陪着逸渊。”
    颜绽轻轻一笑，自己也是料到这个结果的，但还是想问问。开口道：“那希望羡王将看到的一切都忘记。”
    楚希有些疑惑地凝眉，但还是答道：“本王绝对会忘记看到的解毒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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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萁苑另一间静室里，香气阵阵弥散，紫雾缭绕中似乎夹杂着点点血腥的味道。浓稠的雾气就像孢子植物散粉的景象般壮观，只是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一场延续生命的庄严典礼？
    仔细看进浓雾深处，那点点白色正满满归拢与静室中央的一盏小小的香鼎内，速度渐渐加快，瞬地清明了起来。巫七的身影这才显了出来，还是暗红色宫装，双手收在袖中看不清动作，口中正念着什么。闭着的双眸看不清神色，只是眼角处隐隐有些笑意。
    也许，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招魂，巫族最强大的巫术也是最禁忌的能力。总是逆天而行，巫族寿命变得极为短暂。要是能力不足的巫族人使用招魂这禁忌之术，很可能命送当场。幸而我成功了。只要你醒来，那双眸子还能再闪动和以前一样的光彩，失去一些无谓的寿命又如何呢？只是，又要长老担心了。不知道我离开之后有没有天分好的孩子出生，但愿我的自私不要带来传承的空缺……只是……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渊，你知道吗，你与星儿一同来这萁苑那日，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我已经记不清爹娘的模样了。自从我被大长老选中之后，就一直与几个同样有天赋的孩子一同住在巫族玄宫中。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小侍童在吃糖糕，于是好奇地问他那是什么，他很奇怪地告诉我那是糖糕，还掰了一半给我。对于从小吃药物长大的我来说，那简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可是这件事后来被长老知道了，因为我的身体接受不了一般的食物了，所以病了数日，长老没有多责怪我什么，只是对我说：“只要你能接受巫七的传承，想要的一切在楚国王宫中都有。”我问他：“有自由吗？”长老似乎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又道：“其实没有人能拥有自由。”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给我糖糕的小侍童，长老说他影响了我的身体，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是世界上第一个将我当正常人看待的人，可我害死了他。
    巫七传承的祭典其实不是在楚国王宫举行的，那场盛大的典礼只是一场美丽的骗局，让人们只看见“神”的力量与光明。真正的传承只是在巫族玄宫中的一场试炼，活的人就是“神”选中的传承者，死去者就是“神”收回了赐予的力量。
    那场华丽的祭典，我身着暗红色宫装出现在众人面前。踏上一级级的阶梯走上祭坛，我只觉得，那是一同长大的同伴们的骨血塑成的一座坟墓，我，迟早也是那石碑上淡淡的一个名字。
    在萁苑中的五年多，只不过是将囚笼从巫族玄宫换了另一处。师傅离开之后我可以更多地去陪伴那些静默地花草，我曾经想，也只有它们是懂我、爱我的了。因为只要我悉心呵护，它们就会快乐地盛开，似乎是在回应我一般。曾经对于楚国王宫还是有那么一些憧憬，因为长老说这里有想要的一切，虽然没有自由。这也算是没有骗我吧？一切都是同等于楚国王族的享受呢，我有些自嘲地想过。
    至到遇见你。我才开始有些庆幸，得到了传承，来到了萁苑。
    那天你带着墨兰来求助，眼神里的焦虑让我觉得熟悉，那是为了同等于自己的生命担忧的眼神，我仿佛遇见了知音。
    虽然你也有那么多的烦恼，可你的眸子始终清亮，面对我与星儿时，更是永远面带暖暖的微笑。在你见我不肯吃东西而担忧的那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能够带动你不一样的情绪，因为我知道你待谁，都只是淡淡的，没有太多悲喜。
    那天去集市，只有星儿身上带了几吊钱，我有些感叹原来我们都是一样困在笼中的鸟儿早已忘却出门需要自己觅食。你还是那样微笑着，说，即使没有钱，混进戏院里偷偷看上一会最多也只是被呵斥几句，没什么好怕的。星儿笑着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别人不忍心而已。你无奈地笑笑，说要不要去泯忧湖边看看。星儿一边调笑说你酸书生气，一边拉了我向湖边走去。
    那天我见到了红艳艳的糖葫芦，舔了舔，甜甜的；看到了所谓的杂耍，粗壮汉子的表演，憨憨的；听到了酒楼里歌姬的歌声，闭目欣赏了，悠悠的；甚至瞄到了青楼里伶人演的戏，在青楼的屋顶上，偷偷的……还有湖边微微的风，和星儿哈哈的笑声，和你见我不吃东西时眼中流露出的担忧的眼光……
    渊，我一定会让你醒过来的，哪怕收回你的那几分魂魄会耗尽我全部的生命，我也要再看见你眼中只有我的那一刻……
    巫七含着泪睁开眼睛，端起刚刚收归那些雾气的银色香鼎，用力地点了点头，魂香已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