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车队已等了许久,城门外,列队的文武百官却没有些许不耐,大家都在等待。
皇子远行,圣上早已放出话来要亲自相送,这也是现在为什么骄阳似火,却人头攒动的原因。
芸绡站在一旁,看着周围已经有些躁动的人群,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以刘昂在宫中的地位,顶多只有些稀稀拉拉的送行队伍,不过现在……
已经开始有人不断擦拭头上的汗水,不过正角没有出来,谁也不敢走不敢动。即使已经过了出发的时间。
与那边的一派狼藉相比,一旁的刘昂反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情形,坐在临时搬来的座椅上,闲闲的翻看一本书册。
芸绡看着他的侧脸,线条柔和的让她的心也不自觉的平静下来,抬头,发现阳光似乎也不是让人那么焦躁,暖暖的,像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拂过每一寸□□的肌肤。
其实他也是这样享受着吧,芸绡的心突然笑了。可是,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心又被满满的惆怅填满。
是要离别了吗?那自己是否要去跟他道别。
刚迈步,就看见一道雪白的身影飞奔而去,硬生生收回已迈出的右脚,心里自嘲一下,原来自己是不需要的。
女的巧笑盈盈,男的谦和有礼,芸绡站在原地看着这样的情景,发现自己只是个外人。自己是什么呢?不过只是个挂名的妻子吧了。他们的关系,甚至还不及那个赵雪絮深厚,至少,她喜欢着他。那一层的牵绊她懂,因为她也有着那样的刻骨铭心。
芸绡脸上的神色,怕是她自己都没有看清,尴尬的转过身,想面对天上的那一片浮云。可是那一转身的落寞却收进了另一双眼底,一路跌跌撞撞,最终打上了柔软的心脏。疼吗?没有人知道,那双眼的主人不动声色的维持着与赵雪絮的谈话,没有人知道他的目光曾有一瞬间凝聚在了前方。
“王妃……”身后的小圆子终于小心的开口,芸绡回头,看见他一脸的询问,“赵小姐都在那边话别了,您是不是也过去和主子手几句话。”
原来小圆子都已经开始替她着急了,可是她……她又抬头望了一眼刘昂,仍是一片欢畅的情景。摇摇头,又重新转过身去。
唉,小圆子心下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无奈的为芸绡撑起一把遮阳的伞。
嗒,嗒,嗒,嗒……
由远及近,一匹快马在众人之中仰起一阵尘嚣,一位公公利落下马,登上高处朗声念到:“圣旨到!六皇子刘昂接旨。”
一匹鲜黄的绸缎被置于头顶,还没回神的诸多王公大臣纷纷头朝圣旨跪拜在地,只有一人匆匆越过众人,朝前走去。那是刘昂,芸绡的余光瞥见了他灰色的袍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刘昂领命压粮北上,救济天灾,事关万千百姓,军国大计。朕本应亲临送行,无奈政事缠身,无法成行。故赐随身配饰一块,以保一路平安,就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昂从地上起身,结果公公手中的圣旨和玉佩,伏倒在地的一干人才慢慢从地上起身,却不敢去拍身上的尘土。
“既然领了圣旨,时辰也不早了,六皇子也该启程了。”那个公公细声细气的说着,满脸堆笑。
太远了,芸绡听不清刘昂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见他微微点头,拿着圣旨的手抓得死紧。
其实芸绡根本就看不清楚,可是她就是知道,他一定是紧紧握着写着他父亲临别话语的一纸诏书。他的心里一定浮满了悲伤,那一双眼睛芸绡一直记得,愤恨的心让眼睛都冲了血,却仍无法抹去那一撇让人心疼的忧伤。
真的是让人心疼,心又狠狠的疼了一把,差点疼出眼泪。忙不迭的仰头,那朵云似乎又飘近一些,绵软的映衬着蓝天,煞是好看。
她,在干什么啊?背对着他,仰着头,真的就这么不愿意看见他吗?一直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一直不愿意看他。好歹,他们还是夫妻吧,来和他临行话别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偷偷仰慕他的小女孩。
刘昂看着眼前的女孩,在上车之际,赵雪絮又挤了过来,一声“皇子哥哥”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当然也包括芸绡。
不过芸绡仍然没有回头,直直的站在这里,看着云越飘越近。
“你一定要小心啊,快些回来。”说着,甚至还泛湿了眼角。
这些话应该是妻子说的吧,刘昂应承着,眼睛却越过赵雪絮的肩头,瞟向前方。她仍然站着,一动不动,真的这么不想面对他吗?收回视线,终于踏进了车内。
他看到的背影仍在站在,维持着看天的姿势,固执的不肯底下。可是,两行清泪顺着眼眉滑入发鬓,原来即使抬着头,也无法抑制悲伤的涌出。
悲伤?悲伤!
芸绡的心一震,为什么会悲伤?她怎么会悲伤?那些不过是水罢了,对,那些只是水而已。
可是,为什么会有水呢?
“王妃……”一把伞移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原来是下雨了。
刚刚还是艳阳天,转眼之间大雨便倾盆而下,把毫无准备的各人淋了个透彻,一时间大家跑得跑散得散,当场没剩下几人。
“王妃,我们也回去吧。主子已经走远了。”小圆子说着,试图拉回芸绡涣散的神志。
走了吗?可是怎么没有听见声音?一定是雨声太大了吧。
转身,奢华的马车果然已经走远,就连车后跟随的一队侍卫也已在雨中渐行渐远。
“王妃……”
“再等等。”
小圆子沉默住,王妃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刘昂拨开了窗帘,外面的雨已经织成了帘幕,挡住了目及的一切,天气还真是无常。
他知道,送行的人怕是早已走光了,连那一直恋恋不舍的赵雪絮应该走了。可是他不知道,仍有两个人立在雨中,直到他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芸绡也不知道,同样有双眼睛在城门后,盯了她许久,许久。
“云龙。”
“左相。”
阴影里的人收回目光,向来人一鞠躬。
紫水华顺着他刚才的目光望向雨中的人,又看看李云龙,“可以走了吗?”
“可以。”没有迟疑,没有犹豫,这才是李云龙。
雨中的人仍然站在,紫水华看着那一抹纤弱的身影,觉得有些心疼。女儿终于是长大了,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芸绡的母亲,紫水华冷硬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温柔,那个他唯一爱过的女人,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的美好模样,不会老,更不会逝去,是用铁烙烙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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