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绝》16.决战

    壬戌年二月十八 天恩  九焦 勾陈
    天刚蒙蒙亮,南宫绝步出帐外,深吸一口,山花芬芳。
    南宫世家身亡一人,全族服孝、煮酒焚香。
    少林僧人到也不记前嫌,分列两队,开始念往生咒和地藏王超度心咒。众豪杰围观致哀。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南宫绝心中跟随默念,这经文她常年念起,到如今也记得清晰。
    脱离六道轮回,往生净土,但愿来生莫要再生为世家子弟……
    白玉棺木缓缓抬出,掘土三尺,深埋地下。江湖人江湖死,只留衣冠归乡故里。
    终日之赛照旧,日行当空、吉时已到,开坛论技。
    南宫屹第一场免赛胜出,戒源虽已无性命之忧,但还未能下得床来。三场赛完,只余十人,又两人为组,南宫屹运气上佳,对手伤势更重,很快便得胜归来。
    午时造饭,申时开场,最后四人,接连而上,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南宫屹与唐杰立于台上,两人终狭路相逢。南宫屹过的数日,调养得当,刀伤虽深,面色到也好了几分。唐杰一路披荆斩棘,此刻也内府受伤,好不到哪里。
    铁蒺藜抬手发出,速度不快,试探而已。南宫屹挥剑磕去,倾身急攻。
    两人在台上缠斗数招,□□错位,均未用全力。唐杰心念和南宫湘玉的婚事,父亲不同意,还要依仗南宫世伯。虽与南宫屹早有嫌隙,但若是此刻出手狠辣,怕是不好。南宫屹对其怨愤,不过是他和南宫绝之姻缘,前日已得知,父亲属意南宫相玉,这三姐和他总不对盘,她婚娶何人又与他何干?便连带着对唐杰的厌恶之情,也减了几分。
    台下,南宫嘉业抿了口茶,放下杯盏,轻咳数声,唐砚山心中一动,叹息一声,传音唐杰道:
    “杰儿,不用打了,速速服输,下得台来。”
    唐杰心中大惊,未曾想,父亲为了联姻之事,连成武大会都肯避让。一股不忿之气犹然而生,此刻南宫屹与他伤势相仿,武功相近,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为何就要轻易让人?
    “听到没有?速速下台来!”唐砚山频频催促。
    唐杰心中恼怒,暗器发的更快更急了,突然间,听到对面南宫屹低声说道:“我不要你让,你我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
    “你知道……”唐杰吃惊问道。
    南宫屹低声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好!”唐杰大笑,“你我也该好好较量一番!”
    两人招式加快,你来我往,全力以赴起来。
    正打的欢,又听得南宫嘉业传音:“贤侄,自家人何必如此?”
    唐杰瞥眼看去,只见南宫湘玉楚楚动人的站在南宫嘉业身边,心中不由一荡,软了下来。
    罢!罢!罢!他翻身后退,南宫绝紧紧相逼,怒道:“说了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你……”
    话还未完,唐杰已飞落台下,高声道:“我放弃,内伤又发了,打不得了。”
    南宫屹愤然立于台上,心中怒火中烧,却因是自己父亲暗中指派,也不便说出口来,仿佛一股气硬生生的压在胸口。
    另一擂台之上,却大出人意料,本以为南宫禄对战一无名侠客,理当轻而易举,没想到,数招过后,南宫禄败落。本是南宫双雄争霸第一,倒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
    此人说是叫贾文武,手持一一尺来长的短棍,头戴黑色斗笠,斗笠边垂下帘幕,看不清相貌如何。
    空禅大师宣布,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成武大赛最终场将由贾文武对战南宫屹。
    南宫屹走回营帐,想找父亲问个究竟,却见南宫嘉业呆呆的望着远处另一擂台上的贾文武,口中念念有词,见他来了才回过神来。
    “为何要如此安排?”南宫屹开门见山。
    “并不是为了你,家族利益而已,若此刻不是你在台上,也定当如此。”南宫嘉业严词答道。
    “可是我只不过……”
    “做好应尽的本分,你没有问的权利。”
    当一个时辰之后,南宫屹走上擂台,心中还在想着父亲的话。也定当如此,是他的命好,而琪的命不好,或者换位而言,下葬的可能就是他的尸体。
    抬眼望去,对面贾文武已经持棍在手,跃跃欲试。潇洒的动作、风姿卓越的站姿,这个人很年轻,南宫屹仿佛透过黑色的垂帘,看到他讥诮的微笑蕴含唇角。这个人好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抬手剑花,两人同时出招,都攻向对方左肩,又同时旋身后撤,角度、步履无一不同。然后是攻向右下腰、左胯……一模一样的招式,都不避让也都无需避让,仿佛是自家师兄弟同施一路剑法。
    台上翻飞、台下惊诧,莫非是同门所出?只不过一个使剑一个使棍罢了。南宫绝心中暗笑,好你个秦璃,短短一月多,就发现了这套武功用棍比用剑更加适当,更能发挥招式玄妙。剑长一尺,却只能手持于柄,前攻后挡,不外乎刺、挑、磕。而棍棒不同,可长可短,手持中段便可前后相续。这套《华裳精要》乃她毕生武学汇集,均是随性写下,并未注明所持兵器,也难怪他们用剑的用剑、用棍的用棍了。
    想到《华裳精要》,她心中一阵揪痛,前尘往事,数上心头。那年三月,桃花盛开,他握住她持笔之手,写下了华裳精要,是她的武功绝学,也含了他的如许心血。他不是武人,不懂武功,也不知道武功对于她的重要。他轻易的拿给他那武痴弟弟研习,事后不过告知她一声而已,以为她不会在意。可她究竟在意了,深藏于心底。后来的冷漠、怀疑、防备……最终他为她而死,也终究表明了自己并不是图她武功而来,当尘埃落定之时,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回想间,她潸然泪下,心还是会痛,为唐朝年间,她那良人故去。
    这《华裳精要》籍籍无名,流传世间,唯有两份。其一是他的武痴弟弟,另外一份是她在亡故之时,连同赤萧,留给了她的知交好友南宫隆翼。也正是由此,南宫世家崛起于晚唐后年,从一商贾富豪,摇身一变成为了武林世家。
    未曾想百年之后,她托生南宫世家,成为了她这好友的子孙后辈,担负起南宫家业的兴隆昌盛,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台上贾文武突然出一怪招,南宫屹忙回剑来挡,阵脚大乱,南宫屹猛然发现,自己进退不得。若是前攻,贾文武这是虚晃,必有后招,而自己不免洞门大开。若是退守,则攻势一断,剑招难以继续,将被他抢得上风。贾文武熟悉他家传武功,已经让他方寸大乱,若是再占了上风,自己必败无疑。想到这里,他挥招出剑,决定以险制险。
    南宫绝看的惊讶非常,没想到秦璃这招竟然能封住《华裳精要》第八式 落霞满天的进退之路,这招出招变扭、角度怪诞,无攻无守,却上封落霞满天的前行之路、下制落霞满天的挥挡空间。端是专门针对其所创的克制之招,精妙绝伦!
    南宫屹想险中求胜,却未曾想贾文武料得他必将强行拼杀,身影一转,南宫屹眼前一花,只见短棍从斜刺里近身,直抵咽喉。他连步退让,贾文武持棍追逼,两人从台中飞至台角,南宫屹退无可退,一个回身,贾文武回棍击于南宫屹后背,将他击落于台下。
    “成武立判,游侠贾文武胜出。”空禅大师言罢,敲击铜锣、三声乃止。
    贾文武傲然立于台上,环顾众人,最终眼光落在了南宫世家所在之处。
    他高声道:“我今日参赛,不图名声达人,只为在江湖豪杰之间,有一席之地,能道出多年前,一灭门惨案!”
    台下众人哗然,只听他接着说道:“大家今日可见,我武功招数和所谓南宫世家家传武功实是一模一样。有人会说莫非是我偷学来的,实则不然,其实在十三年前。我贾家乃均州大户,却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举家上下五十余口尽数被杀。我父失踪多年,近日被我寻得,早于多年之前已经亡故在南宫世家密室之中!他家图谋我贾家武功,害我亲眷,而今还有何脸面号令江湖?”
    一霎那人群涌动,笑骂之声不断,有人说:“尔等小辈,信口雌黄!”又有人道:“恐是你偷学了武功还要反咬一口罢!”
    却见南宫嘉业冲上台去,紧紧抓住贾文武的肩膀,颤声说道:“你……你竟然……竟然还活着?”
    顿时群豪惊呆了,莫非真如他所言?
    “狗贼!还我家人命来!”贾文武挣脱开去,手持短棍攻向南宫嘉业。
    台下南宫屹忙上前接招,挡在父亲面前,南宫家又有数名子弟,上台将恍恍惚惚的南宫嘉业扶了下去。
    南宫屹和贾文武对拆数招,一时间又打做一团。
    “都给我住手!”突然间南宫绝喝道。
    两人闻言,停了下来。
    南宫绝接着说道:“你说我们南宫世家为了武功杀你家人,此非荒谬以及?我南宫世家立世以来,百年声望,武功之术均是多年家传,怎能是十多年前偶得?况尔等招式,也不尽是南宫家剑法。”
    贾文武奇道:“明明是一样的招数,怎可胡说?”
    南宫绝道:“第三式 烟柳拂面,讲究回环旋绕,我家剑法是持剑上下相击,中间顺势而行,你的招数则是持棍中段旋绕身前,此其一。第七式 佛前供香,我家是举剑出迎,守于人中直线,你确是平推出棍,此其二。如此还有数招不合之处,鉴于有众人在场,我也不便详数。你我武功形似而神不同,我讲究剑招灵活跳跃,你却是棍术连绵不绝。怕是有什么误会罢。”
    这《华裳精要》本就没人比南宫绝更加清楚,此刻娓娓道来剑棍之别,连南宫世家的人都听的目瞪口呆。
    群豪默然,本瞧不上这名声已坏,武功尽失的南宫新任家主,没想到她对家传招式有如此见地,无外乎也曾是南宫世家武功第一。
    言论之间,忽见远处一队铁甲精兵,抬了两个蓝顶小轿,往山上行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