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幽白]岛国恩仇》53.第五十一章:团圆节•身份

    酷拉皮卡没有想到,藏马带他去的地方是他的母亲家。
    南野志保利微笑着迎出来:“秀一,欢迎回来!”
    “酷拉皮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酷拉皮卡带着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今天是我们这里的团圆节,每个人都要回家与自己的家人团聚的。”
    酷拉皮卡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心中有股痉挛似的疼痛。
    “这位是?”南野志保利望着酷拉皮卡。
    “妈,他就是我跟您提到过的公司新来的那个员工,酷拉皮卡。”藏马介绍说。
    “原来你就是酷拉皮卡,快进来!”南野志保利很热情的把他让进屋。眼中饱含了慈爱的目光:这分明还是个孩子呢!
    酷拉皮卡对南野志保利的热情表现的有点局促不安,同时心里还在暗暗奇怪藏马会对他的母亲怎样谈起自己。
    不过志保利也并未就此问题多说什么,她很熟捻的招待客人,奉上清茶和水果。
    “秀一你陪他聊天吧,我去厨房,晚饭一会就得。”志保利对他们说。
    “妈妈,我来吧,您去歇着。”藏马忙说。
    “不了,你忙了一天,现在也该好好歇歇了。还是交给我吧。你了解我的,我怎么会坐得住呢?”志保利满含着慈爱和深情,藏马也就很了然的不再多言了。
    见此情形,酷拉皮卡站起来想要告别:“总裁,我还是……”
    “你别动,坐着吧。一会饭好了和我们一起吃饭。”藏马还未说话,志保利先开了口。
    “不不,这怎么好意思?”酷拉皮卡慌忙推辞。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莫非你嫌阿姨手艺不好,做的都是粗茶淡饭?” 看起来那么温柔贤淑的志保利,竟然也带有一丝狡黠。
    “不,阿姨,我……”酷拉皮卡还想分辩。
    “你就留下吧。”藏马也说,“其实,这次请你来家里就是妈妈的主意。她知道你一个人在外地无亲无故,就好几次跟我提过这件事。妈妈很喜欢家里来客人,你留下,她会很高兴的。”
    话已至此,酷拉皮卡拗不过他们,只好无可奈何的留下了。
    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摆设简约雅致,饭菜虽简单却精致,显出这家主人是个持家有道的人。藏马的继父也回来了,而弟弟由于在外地上大学而无法赶回来。吃过了饭,按照团圆节的习惯,他们搬了一张矮几和几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桌上放着时令果品和点心。院子里丹桂飘香,大家讲起一些古老的传说。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南野家邀请酷拉皮卡留宿。酷拉皮卡想推辞,可是凡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夜深沉,酷拉皮卡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一切都令他迷惑,心绪难平。
    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酷拉皮卡倒头装睡,只微微眯缝着眼睛看清来者何人。原来竟是南野志保利!只见她缓缓走到酷拉皮卡床前,轻轻用手拂着他的额头,撩起额前的一缕乱发,满怀慈爱的看着他,就像母亲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最后,她将被角掖好,又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做这一切完全出于自然,是因为听儿子说起这个孩子孤身一人,所激起的母性的关心。然而这一切对酷拉皮卡来说,却是一种早已遥远的温暖的记忆。
    记忆中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柔的,这样慈祥的。那熟悉的面孔,早已于12岁那年,埋葬在血与火的杀戮中,连同那种温暖一起冷却了。有多久没有再品尝到这样温暖的母性了?为什么,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夜里,偏要一次又一次地刺痛我早已麻木的记忆,唤醒我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
    其实关心有时候很小很简单,比如夏天里的一根冰棒,冬天里的一个暖水袋,口渴的时候一杯清凉的饮料,满头大汗的时候一条毛巾,大雨中的一把伞,黑暗中的一束光,白天出门时的一份叮嘱,夜晚睡眠时的一次掖被角。
    失意时的一个拥抱,落寞时的一程陪伴,遗忘时的一个电话,归来时的一句问候。
    是看着你欢笑看着你落泪的人,和你一起欢笑替你擦去脸上的泪珠,是听着你唱歌听着你咒骂的人,为你奏音乐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是由着你任性由着你胡闹的人,包容你的任性陪你一起胡闹,是阻止你冲动阻止你沉沦的人,拖住你的前进拖着你向前进。
    酷拉皮卡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放在嘴里咬着,哭了。泪水恣意狂流,打湿了枕头。
    他再也无法躺下去了,一翻身下了床。
    穿过寂静的走廊,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紧闭着,挂下的窗帘缝隙中漏出缕缕月光。酷拉皮卡悄悄地打开门站到阳台上,星辉稀薄,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暗蓝色的天幕上,时有薄如轻纱淡如雾的云气掠过。月的清辉洒在阳台上,像铺下了一层白霜。秋夜的月光,不像夏天般明晃晃的照得如同白昼,几乎让人不敢逼视;而是总带着一层朦胧的色彩,仿佛害羞的少女,又似深藏的隐士,让人有一种不真切之感。浮现出来的情绪,也总是带着那么一股淡淡的哀愁。
    酷拉皮卡趴在阳台上,双眼里透射出两个月亮的影子。
    身后的玻璃门轻声地开了,藏马走了出来,酷拉皮卡没有回头,藏马走到他身边,也趴在阳台上看月亮。酷拉皮卡已经不再流泪,但脸上的泪痕兀自未干。
    “为什么不睡?”藏马问道。
    “睡不着。你不是也没睡?”酷拉皮卡毫不客气地回敬回去。
    藏马微笑了,又说:“妈妈很高兴你能来。今年弟弟回不来,本来以为家里会比以往冷清一些,不过你来了,就感觉和以前也差不多的样子。妈妈一直呆在家里,很喜欢有客人来。”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带我来的?”酷拉皮卡不带感情地说。
    藏马轻轻的摇头:“是,也不是。”酷拉皮卡等着他继续,然而藏马却就此没了下文。酷拉皮卡刚想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很怕问出来,很怕听到某个回答。他悄悄瞥了一眼藏马,藏马的神态中有种了然,酷拉皮卡知道了,他是故意不说出来的。
    酷拉皮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又大得让藏马能听到:“你到底是谁……藏马?”
    藏马的呼吸为之一滞,然而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你已经知道了啊……”
    酷拉皮卡摇摇头:“远远未够。你了解我那么多,我却只知道,南野秀一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藏马。至于藏马的身份,似乎是个很神秘的存在,连猎人网站也只有一条记载,说他在十年前,作为嘉宾参加过一个叫暗黑武术会的比武大会,并取得优胜。”酷拉皮卡转身,直视着藏马的眼睛,又说,“暗黑武术会是黑社会富豪及有实力的人们,各自邀集5名最强的妖怪组团展开战斗。他们强迫与暗黑世界有深切关系、同时又是黑社会人们眼中钉的人作为嘉宾参赛,拒绝的下场就是死。十年前,你与浦饭幽助、桑园和真、飞影和幻海一起参加了大会。你用的名字是藏马。”
    “然而,十年前的大会嘉宾中,有三名是人类,而两名是妖怪。”酷拉皮卡的眼中射出精光,“藏马,你,是妖怪!”
    藏马神情严肃,周身的妖气鼓荡起来。月亮躲进了云里,周围一时间暗了下来。
    “当我发现这件事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所见过的妖怪,很少有这么有理性的,更没有如此融入人类生活的。为什么你和飞影不在妖怪世界,而是与人类为伍,与他们并肩作战?不管怎样,你也是个不一样的妖怪。我并不打算与你为敌。”
    藏马的妖气有所收敛。
    酷拉皮卡向屋里瞥了一眼,“你的家人呢,也都是妖怪吗?”
    藏马摇摇头:“不,他们都是真正的人类。”他略带惊奇的发现,酷拉皮卡似乎不能像他们一样根据灵气和妖气的不同而识别出人类和妖怪。
    酷拉皮卡说:“我不明白。”
    鼓荡的妖气刹那间消散无形,月亮重又露出头来。藏马充满深情的向屋里望了一眼,转身面向外,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
    “我的前身是妖狐,已经在魔界生存千年以上。20多年前,我被厉害的追捕者打成重伤,伤到连肉身也无法维持,以灵体状态逃往人界。当时我毫无力量,无法化身或附身于人类身上,只好附身于某对夫妇的即将成为人类的受精卵身上。让他们抚养我长大,等待妖力的逐渐恢复,再次妖化。”
    “没错,你已经猜到了,收养我的就是这家人。不过养父早已去世,只有养母还在,并且再婚了。我告诉过你的事,都是真的,只是并未详尽而已。”
    “我原打算等妖力一恢复,就离开养父母的。但我却直到现在都没有走,并且以后也不打算走了。我的生身父母已经杳无音信,他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尤其是母亲独自抚养我多年,你自己也亲身感受到她的善良了吧。直到她病倒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把我的人类母亲,一直看成真正的母亲那样景仰着。”
    “那年我人间界的年龄是15岁,她得的是绝症,我能看出来,因为我自己就是惯会行医施药的。如果是遇到一般的家庭,也只好认命了,但我并不是普通人,我打定主意要救她。我知道有一块有魔力的暗黑镜藏在灵界,可以满足人的任何愿望,为了她,我宁愿去偷去抢。”
    “我得到了暗黑镜,但当时幽助为灵界效力,因此也尾随而至。我要达成愿望,需要献出自己的生命,我本已打算牺牲我自己,成全我的母亲。谁知幽助他当时毫不犹豫,就与我分享了他的生命。最后我们谁都没死,母亲也脱险了。那就是我认识幽助的过程。现在你也可以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的牵系,是任何方法都拆不开扯不断的,因为我们的生命是一体的。”
    “我这一生,前面大部分的时间,都激烈得像出鞘的长剑,紧绷得像拉开的弓弦,坚硬得像峭拔的山岩。只有在人间的这些年,才感觉到轻松、悠闲、柔软得如盛开的樱花。现在我已经跟过去的那种生活方式告别了,除非是为了两个人,母亲,和幽助,我才可能燃烧我的生命成为斗志,化作将敌人拖下十八层地狱的催命符。”
    藏马在说着这一切,他的侧面挺拔而俊秀,长发飘逸,容貌俊美,哪一个雕塑家可以雕出这样倾倒众生的人呢?即使能雕出,又怎能复现他眼中那样复杂的深情呢?
    酷拉皮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为什么,你总是刻意地接近我,照顾我?你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目的?”
    藏马回过头来,真诚地说:“因为我希望成为你的朋友。”
    “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你偏偏想成为我的朋友?”
    “因为你是我见到过的,唯一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却没有被仇恨扭曲了心灵的人。无法化解的仇恨,总是让人心性大变,偏执而冷酷。你却总让人感受到遮掩不住的善良。”善良得,叫人心疼。
    酷拉皮卡的表情有一丝暗淡:“善良,那不是我要的东西。”
    “你无法拒绝你的天性。你天生的善良,甚至不适合当一个复仇者。”
    酷拉皮卡扭过头去,揉揉眼睛,当他再次扭过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已不是黑色的瞳仁,而是呈现出海一样湛蓝的颜色。
    “我善良?”酷拉皮卡笑起来,“我善良?”他重复一句。笑容有些扭曲,带着可怕的意味,那眼中分明透出无限的悲哀。“你知道么?我杀过人了,我已经杀过人了!我杀过两个人!我的双手已经沾上了血腥,永远,永远也洗不掉了!这样的我,还能与‘善良’沾上边么?”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轮到我独自一人去森林里完成几天的生存训练,那天大家都来送我,我回头看到大家都在笑,笑得眉眼弯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再也不会笑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那样扭曲的可怕,然后……那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是一个个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村子已经完全毁了,仇人也不知去向。只剩下熏黑的断壁残垣上不知谁留下的巨大蜘蛛图案,狰狞丑陋,我在那蜘蛛面前昏了过去。从此,我的梦里就多了没有眼珠的眼睛流着血泪,还有巨大的蜘蛛在追赶我。”酷拉皮卡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双目紧闭,表情痛苦。
    “我亲手埋葬了族人的尸体。我在他们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手刃仇人,夺回眼睛,以飨他们的在天之灵。这就是我从那天之后,生活的全部意义。我一边锻炼自己,一边想尽办法打听,终于打听到了蜘蛛和旅团的事情。幻影旅团,A级通缉犯,每个人身上都纹有蜘蛛图案。我为了逮捕他们而当上猎人,我为了追寻火红眼而屈身于黑帮。我牺牲自己的尊严,只为了得到情报。”
    “终于被我抓住了蜘蛛的踪迹,我找到他们了!他们抢夺黑帮的拍卖品,我理所当然的前去逮捕他们。他们确实实力很强。但我想法刺激一个人与我单打独斗,那天……”
    酷拉皮卡突然抬起头来,眼里瞳孔的颜色胜过下坠的夕阳,燃烧的火焰,流淌的鲜血。
    火红眼!他真的是窟卢塔族遗孤。藏马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他是个完全疯狂的杀人机器,从来没有,今后也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会尊重别人的生命。他是该死的。可是,为什么,我受不了他的血溅在我脸上的触感,还有那种腥涩的气味?他只要告诉我他的同伴的情报,就可以暂时不死。但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亡。”
    “旅团里有一个女人,是可以探知别人的内心的。她是一个威胁。我们去抓她,然而没有抓到她,却意外的抓到了团长。幻影旅团抢什么东西,都是团长的主意。我真不明白,为了自己的一时喜好,就真的能杀那么多人都不眨眼的么?……那男人……那男人……他是个真正的魔鬼……”酷拉皮卡身上一阵战栗,双眸闪烁着妖异的红,让人心醉神迷,甚至惹得藏马心底里的某种欲望又在蠢蠢欲动。藏马很想说酷拉皮卡你知道么,对于团长的心思,我实在是很能理解的。
    “我抓到团长,旅团却抓了小杰和奇牙。我只能用团长换回他们两人。我与那女人定下誓约,让她不得透漏我的身份和能力,不然就要死。但她透漏了,我能感觉到,她是死了。她竟然会为了那个冷血无情的组织,这样牺牲自己!这让我,这让我……如何的恨她呢?但是为了我的族人,我不能不仇恨!”
    仇恨啊……
    藏马半晌无语。酷拉皮卡的锐气退了下去,仿佛无法承受明亮的月光似的蜷缩进了阳台的阴影中,抱着双膝坐在地下。藏马见状,便也在他旁边坐下了。两人并肩坐在阳台的阴影中。
    “我……我好恨……”酷拉皮卡低声呢喃。许久未曾开启的闸门一旦打开,他发现那门后仍然是血淋淋揪心的疼痛。还好还好,看来这恨意还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
    不知为何,藏马感到身上一阵凉意。
    “你到底是恨团长,还是恨旅团?”藏马突然问道。
    酷拉皮卡大为意外,睁大了眼。
    “你到底是恨团长这个人,还是恨他的做法?”
    酷拉皮卡无法回答,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没把这些东西区别开来想过。
    “当然……都恨!有什么区别么?”酷拉皮卡倔强的说。他没注意到藏马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郁。
    那么,我也在你恨的范围之内吧……
    “团长是什么样的人?”
    “残忍冷血、十恶不赦的杀人魔!”酷拉皮卡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假如他有一天改过了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他?那样的人,不可能。”酷拉皮卡不以为然地说。
    “只是说假如。”
    对于藏马如此执着的纠根问底,酷拉皮卡感到异样的别扭,若是在平时,他恐怕也要开始怀疑对方的目的了。但此时,他自己心潮起伏,而对方是藏马,是他暗暗敬服的、不愿怀疑的人,因此他也就刻意忽略了那一点不协调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作恶和行善不是正负相抵的关系,相信你也同意吧。做过的事无法抹杀,终究要负责的!”
    藏马呆住,然后苦笑了一下:“是啊,做过的事,终究要负责的……”
    酷拉皮卡轻叹一口气道:“藏马,不要再管我了。”
    “什么?”
    “我已经杀过人,无论怎样洗刷,也是洗不掉这一身的罪孽了。我知道自己此身已经被玷污了,这辈子已经没有希望了,只剩下仇恨!唯有用这污秽之身,做一点有用的事吧。用我之罪孽,消灭那世上恶魔般的存在……”酷拉皮卡像是在起誓一般郑重其事的念着,眼中红色渐褪,恢复成那种海一样湛蓝的颜色,然而却失了纯净,蓝色的眼底泛出幽暗的杂质,这是仇恨凝结成的阴影。
    “所以,你不要管我了。无论如何,我也会在复仇之路上,一直走下去的。你,不用希望能劝得我回头。”
    藏马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眯起眼睛观察他,而后,眼中闪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说道:“知道么?你的眼睛很好看,就像大海的颜色。”酷拉皮卡下意识的一扭头,怔怔的望了藏马几秒钟,旋即垂下眼皮,遮住眼睛。当他再睁开的时候,幽暗的杂质褪去了,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起来。
    “谢谢你。”
    “那么,可以不再戴着隐形眼镜吗?”
    “……嗯。”酷拉皮卡的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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