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7.第七章 情深无寄处

    如果回忆是书，读不完的只有思念。
    那个午後，他趁皇兄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无意中来到那片树林。他躺在树上把身体摊平，让自已埋在阳光里。他只想静一静，想一想事情。可惜阳光刚把皮肤晒热，她就这样闯了进来，带著一脸怒容。惹得阳光从他身上跳开，围著她打转。
    她一出现就引起他的注意，其实很难说清是为什麽。只知道她生气的样子很迷人，微嘟著小嘴，眼中隐有水光闪动。他不知道是谁令她如此，只知道她的小石子虽然没打中他，但是却击中了他的心。
    他佯装被打中，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却没想到她理都不理坐在树下。堂堂大风国的忠烈王，居然被人晾在那里吹风？他，从未遭到如此冷遇，男人的自尊心有些轻度的损伤。
    他，卫玄骏，年少英俊，地位显赫，十五岁就扫平西南四郡的叛乱，十八岁的时候就是天下闻名的无敌忠烈王。他曾是呼声最高的皇位继承人，他持有先皇御赐的丹书铁券，他是无数名门淑媛急於锁定的目标。现在，他隐藏一身荣耀坐在她旁边，却无法令她注目。
    唉，这个让他恨得牙根直痒痒的女子，不用回头就操控著自己的心跳。
    她的一头长发柔顺黑亮，眼角眉梢蕴藏著妖妍的冷媚。那片幸运的叶子，被在她含在唇边，然後吹出动人的曲子。他的眼神就这样被留住，他的心跳就这样被锁定，而他的人就这样像被下了蛊似的，被定住。就此，中了她的情毒，心只为她动，心只为她痛。
    心动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守著一树的阳光等她出现。她没来，他的心却随叶子逐渐下沈。他恼著、恨著，只要她敢出现，他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把她留下。
    他不敢说自己做到了，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听说他要走的时候没有一丝留恋，甚至表情都没变。难道她不知道自已把她悄悄收藏於心，只等她将自己轻轻保存吗？每每想起这些，心底都会有什麽东西被触碰。会有种感觉虽喊不出痛，但仍然比自已留在她身上的齿痕更清晰。
    思之於心，痛沏於骨。
    卫玄骏苦笑了一下，他从未如此渴切地想过谁。现在他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她的身边。彼此聆听著心跳，让彼此感受著彼此。这场战争必须尽快结束。他望著星渡城收拢著手掌。
    风，自指缝中漏出。渐渐越过护城河，渐渐攀上星渡城，渐渐将城上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方盛站在城上，任风把旗帜甩到他的脸上，微微生痛。虽然离得很远，他还是看见卫玄骏脸上属於胜利者的微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几天前的一场恶战，至今仍让他记忆犹新。他这个常胜将军，在卫玄骏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城下，卫玄骏就在站在那里，以拥有者的姿态向星渡城张望。他在那笑，为什麽笑？方盛不解。
    他可真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可自己也不老，正值壮年。或许生不逢时吧，不该和他生在同一个时代。
    方盛心里一阵悲凉，难道他如传说中那样不可战胜的吗？风在耳边呜咽著，似在作答。突然身旁“哢嚓”一声，帅旗被风吹断。方盛一惊，感觉到有什麽事要发生。一名副将跑上城头，向他施礼禀告。
    “启禀方将军，现已查明刚才从敌营中出发的一小股军队，正在快速向西进发。”
    “向西？卫玄骏你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向西……向西。”方盛以掌击头，在城上边踱步边思考著。半晌，方盛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
    “把守星渡河上游的是哪位将军？”方盛问道。
    “是王将军。”那名副将答道。
    “什麽？？？谁把他派在那里的？原来驻扎在那里的李将军呢？”方盛又惊又怒。那王将军可是个草包，除了吃喝嫖赌什麽都不会。怎麽能把这种人放在那麽重要的地方？
    “这个末将不知，是皇上的命令吧。”副将一脸无奈地说著。
    方盛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或许是天意吧。败局以定，一切无法挽回。星渡河一旦落入卫玄骏之手，後果不堪设想。恐怕星渡城即刻就有池鱼之殃，有灭城之灾。
    “开城，我要亲自去见卫玄骏。”方盛沈声说道。那副将虽是满腹疑问，但还是领命而去。
    看见方盛，卫玄骏一点也不意外。刚才凌通已经在星渡河上游处点燃了狼烟，方盛肯定会做出反应。
    “方将军是为已而来，还是为城？”卫玄骏问。
    “两者都是，请忠烈王成全。”
    方盛的话说完，卫玄骏笑了。“如果我都不想成全呢？”
    “方盛可以死，但星渡城的百姓不该亡。难道忠烈王大军所到之处，一定要血流成河吗？难道忠烈王可以有虎狼之师，却不能有仁爱之心吗？”
    “方盛，本王很欣赏你，知道你是个将才。如果你肯真心投诚，那麽人和城都可以留下，但是扶木国一定要消失。”
    这是卫玄骏最後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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