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弈 人间局》12.策略性昏迷(上)

    晨光刚刚破晓，境阁院里已能看到仆人们穿梭其间挑水、劈柴、洒扫。厨下的大锅里正滚着客人们早起梳洗所需的的热水。蒸笼里的馒头花卷，以及各种包子点心，很快也要起锅了。
    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那么……按部就班？那么……完美？那么……正常。对，就是正常。正常到能让人忘记，那些纷繁复杂，花样百出的谣言。
    其实‘谣言’这种东西很难讲有多少可信度。特别是这境阁院的东家--曲府二少爷曲向绮，七日前遇刺的谣言，更是被传得天马行空神乎其神，仿佛那些人都是有幸亲眼得见一般。
    据说，当日的曲二少爷那叫一个神勇无匹。竟然以一己之力对阵好几十号杀手都不在话下。那身上都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那血流得都跟河一样，哗啦哗啦的。不过也是奇了，流出来的血在月亮底下都发蓝光，也不知道是让人下了什么毒。那草叶子沾了发蓝光的血水都滋啦滋啦地冒白烟。从曲家人把二少爷抬回去到今天可都七天了，还没醒呢！不过也是。那么重的伤，能七天还没断气就已经不错了。估计现在呀，也就是吊着一口气拖时间。就算是醒了又能怎么样？中了那么邪门的毒，又流了那么多血。就算是醒了，也得是个池在药罐子里的病痨鬼。
    如此活灵活现，真是比听茶馆里说书的都精彩。就是请包龙图来抽丝剥茧，估计那脑子也得被拧两扣。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被这些言之凿凿的“据说”忽悠得云里雾里。
    可是再回头看看人家曲府。大门依旧深锁，未见城中各位杏林名家来去匆匆。再看看下人们，依旧沉稳老练大家风范，未见愁眉不展心神不宁。可见，曲府依旧还是那个曲府，未见半点大厦将倾大树将倒的架势。于是乎，就算那些据说的东西一直向着‘吹牛不打草稿’，‘越传越失真’的方向发展着,传来传去也不过是项谈资而已。
    不过呢，有言到，‘无风不起浪’。又有话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其实从那些云里雾里的谣言中还是能把拉出点真玩意儿的。曲老夫人、管家刘伯、和东方天龙三人正在曲向绮的卧房里为‘谣言中的那点真玩意儿’而愁眉不展。怪就怪在，同样的愁眉不展却能愁出了千姿百态各有不同。
    曲老夫人心中除了对曲向绮生命的担忧外还夹杂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愧疚。
    说话。这位曲老夫人本姓刘。刘府的家业还算殷实，与那大富大贵的曲府自是没有办法比的。可刘氏在入曲府时也算是陪嫁了几个下人。要问刘氏从被曲老爷纳入房里到今已经过了多少岁月？老夫人只道，她的儿子曲向绮今年刚满二十。
    作为一个妾室，特别是一个大户人家里并不受宠的妾室，刘氏的地位只比丫环高一些。每日里到是不用做工，起居也有丫环侍奉。有了曲向绮以后，母凭子贵被扶为侧室，不过天天担惊受怕，惟恐得罪诸方势力招至杀身之祸，日子反而更加难挨。幸好曲向绮自小使懂事。对正室大娘的态度恭敬有礼却不过份亲近；与嫡出大少爷曲向涛间的关系拿捏得恰到好处；与其它兄弟姐妹也走得不厚不薄。明里暗里地反到是二少爷保护着母亲挡过多少阴谋算计，直至半年前曲老爷辞世。曲向绮才得以带了老母与分得的微薄家产离开曲府自立门户。
    如今看着床上昏迷着的曲向绮，想着过去种种，老夫人心里是悔恨交加。如果不是她七日前下令重杖程轩，也许她的儿子就能躲过当夜的刺杀，就不会至今还昏迷不醒。已过七日，她真怕曲向绮如外界所传的那般一直昏睡不醒，或是醒来也得终日与药为伍。只得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正为曲向绮请脉的东方天龙身上。就算看那东方神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抖着手默默拭泪。惟恐搅扰了医家心神，对曲向绮的病情更加不利。
    与曲老夫人有些软弱的愁相比，老管家刘伯愁里少了份忧虑多了份疑惑。
    正如谣言中所说，曲家二少爷的武功就算不是绝顶也称得上一流高手。显然不是小小护院可比的。当夜，二少爷的伤势看似沉重实则并未伤及筋骨。入府时的昏迷也只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问世间到有几人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真有如此高手，又怎会后被护院发现。此其一。
    如真有人能悄然入室，为何不来个‘不手起刀落’反而多费手段，玩些下毒的把戏？此其二。
    竹林遇刺本就在少爷的全盘计谋之中。这遇刺后的异状想必就是少爷所谓的“可以休息段时间”的意思了。此其三。
    外界的谣言虽然纷乱，却正朝着对少爷有利的方向发展着。此其四。
    既然如此，那么又何需自乱阵脚？
    老夫人和刘伯就算是心乱如麻，那脸面上也还是要遮掩一二的。只有东方飞龙愁得最是明目张胆。看似在为伤患请脉，实则比那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还不尽职。锁锁双眉，沉沉脸色，不过都是些表面功夫。这“愁”字只是挂在脸上当装饰，却深入得眼内半分，多少有些装模作样的嫌疑。
    要说这东方天龙，怎么讲也是堂堂一代妖皇。其地位甚至比人类皇帝更崇高。如今却编造出什么“中毒昏迷”的谎言欺骗愚夫老妇。其境遇不可谓不惨淡凄凉。要说他‘愁’还不如说他‘悔’，可在悔中又加了点自得其乐。
    魔女毕竟还是好戏耍的呀。如果不是肖魂离去时故意露了行踪，又怎么会被小小的人类护院发现？！还好肖魂做事还算有分寸，并没有打乱东方飞龙的计划。反而给妖皇陛下制造了个试验新咒术的机会。
    一说到这由东方飞龙究发的新咒术--困魂咒，还真能算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这‘困魂咒’是由‘闭识术’发展演变而来。一般的‘闭识术’不过是对方肉体，彻底摧毁中术者的眼、耳、口、鼻、身，五感。可以说是把中术者直接变成一具活尸。中术者就算被扎成筛子烧成炭棒，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用现代的医疗术语来说就是‘脑死’。让对方‘脑死’和让对方‘身死’能有多大区别？所以说‘闭识术’纯粹就是个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而‘困魂咒’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困魂咒’是对魂魄下咒，不会阻碍肉体的自然反应。不过也仅限于被打痛了到会哭的水平。而且困魂术可以封闭七感。除了人、魔、仙、妖共有的六感--眼、耳、口、鼻、身、意，外还能封闭仙、魔族特有的第七感--觉。也就是说，就算是仙魔中了咒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此次不但能对‘困魂咒’进行最后地确定性试验，还可以踏踏实实地在曲向绮身上寻找紫衣的线索。像这种一举多得的机会还是很少有的。
    虽然七天前，曲向绮身上紫衣的气息有如昙花一显，不过东方一直死死抓着那一线之机不撒手。
    曲向绮的前世灰衣，毕竟是紫衣最亲近的哥哥，危机关头现身回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这七天的探查中东方再也没有捕捉到哪怕是一屡丝属于紫衣的气息。难道那天真的是他的‘觉’感出错了吗？或者狠狠心再制造出一个‘危机关头’来？！
    想到就做。东方飞龙一转身从随身药箱里取出根不过两寸长的蓝针。
    一看那针，老夫人就惊呼一声，抖着声音说，“东、东方神医呀。您这针，真的要扎到我儿身上吗？”
    老夫人怎么说也是出自大户人家，说起毒物来，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如把针呀、碗呀之类的器物放到毒水是浸泡一段时间再取出晾干。器物上就会带毒，用来杀人害命可说是防不胜防。不过用这种方法制作的器物，在气味或颜色上与一般的器物会有些微差别，只要注意观察也可免于中招。而且越是巨毒之物差别就越是明显。那东方神医拿出来的针已不是本体的银色，而是通体冰蓝可见毒性之烈世间罕有。这要真扎在曲少绮身上不是直接就要了他的命么！
    东方飞龙连眼都没抬。扎是当然是要扎的。不扎曲向绮一针，他能再度伤重欲死？他不重伤欲死能勾出那不知道在哪儿藏着的紫衣？不是为了找紫衣，当他放着好好的妖皇不坐，跑到人界来自找苦头吃？曲向绮也不过就是麻衣此世的肉身，皮囊而已。就算不幸被一针扎死了，也不过是再轮回转世。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看着那冰蓝冰蓝的索命针向曲向绮而去。老夫人心里就咯噔一下，一把抓住东方天龙持针的手。“东方神医，老身既然把绮儿交给神医诊治，本该放手请神医施展。可这……可这……”激动万分的老夫人情急之下，想不出怎样表答才称得上婉转。一连好几个“可这”却没了下文，索性也不管什么婉转不婉转了。生硬地一句话就冲了出来，“可这一针下去，您根本就是在要老身的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