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雪赋》24.第八章

    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准备好朝冷宫出发了。我们所有的人，大概根本就都没有睡着过。
    出发前我们才发现，除了昨日闯入冷宫的四个人，在暗处保护我们的五个暗卫外，我们的队伍中还多了一个人—阮哥哥。
    对于阮哥哥的出现，我、水蓝、烟烟以及星瀚哥哥四人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茫然二字。最后一致把目标锁定在了那五个暗卫的身上，因为只有他们最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及时的向阮哥哥汇报一切。
    不过，阮哥哥的脸色可不大好，他虽然对我们没有责怪的意思，没有阻止我们前往冷宫的意思，但也够吓人的了。而我们当中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要一同前往提出反对意见。
    重新到冷宫中如妃居住的院落，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握住水蓝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如妃这会显得很安静，她和我们走的时候一样，正在玩弄着自己的头发，只是让人觉得，她的神情有些涣散。我觉得，她应该是有些疯癫的，这种疯癫是有分时限的。这也是为何她时而安静时而做出惊人的举动的原因罢。
    烟烟走了过去，阮哥哥紧随其后。烟烟蹲下身子，拨开如妃散落在脸上的长发。如妃愣了愣，可却奇迹般的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烟烟，我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母女天性，如妃在潜意识中，是愿意让烟烟接近她的。
    烟烟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为如妃轻轻擦拭着那脏兮兮的脸庞。随着那些污渍的消失，一张虽然久经风霜，却依旧绝美的容颜出现在我们面前。
    “母妃！”烟烟丢下手绢，抚上如妃的脸庞，“母妃，我的母妃啊！”烟烟泪流满面，紧紧的抱住了如妃。
    “真的是，如母妃。”一旁的阮哥哥也不敢相信的道。想来，他会要求来这，除了不放心我们之外，怕是本就根本不相信如妃还在人世，想亲自来证实罢了。这回，他也无话可说了。一切都是真的。
    “母妃？”如妃呆呆的重复呢喃着，忽然猛的推开了烟烟，“你们又想来骗我！我的小烟，我的小烟，皇上不让我见她，我进冷宫之前求他让我见小烟一面，可他就是不肯，就是不肯......”当年如妃‘过世’的时候，烟烟还小。如今的烟烟已是十六岁的妙龄少女了，也难怪神智不清醒的如妃会认不出她，会认错人。
    听如妃这样一说，烟烟哭得更厉害了，她再度来到如妃面前，“母妃，我真的是你的小烟，真的是啊！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问我，你说母妃是不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当时回答，不是，小烟才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因为我是母妃的女儿，我会青出于蓝。还有，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次小烟生病......”烟烟就这样，一件一件细数着小时候与自己母亲间的小故事。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烟烟她其实是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乐观的。毕竟如妃离开她的时候，她才九岁。当时的她，只是个孩子，却在最渴望最需要母爱的年纪失去了母亲，这对她的打击其实很大很大。虽然皇上对她的宠爱一直没有改变，后来的永妃也对她非常非常好。可是，毕竟那不是自己的母亲，再亲也还是有疏的。
    而现在她赫然发现自己的母亲原来没有离开自己，如此激动，是正常的。如若爹娘他们的死，也是假的，该多好啊。想到这里，我眼眶微红。
    “小烟！”如妃唤到，她的眼中一片清明，见到了女儿，似乎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不需要烟烟说太多，如妃已经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女孩儿，就是自己的女儿！烟烟她说的都是她们之间共同相处的点滴啊！也都是只有她们母女才会知道的事情！
    虽然我还没有做母亲，可母亲对孩子的那种牵挂，是最真实的，我想我可以理解。
    “恩，母妃，母妃！”烟烟紧紧的抱住了如妃，似乎害怕如妃会忽然消失似的。
    我们都静静的站在一旁，不想打扰他们母女重逢的喜悦。
    良久，烟烟放开了如妃，“母妃，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父皇不是说，你已经过世了吗？”她问如妃。
    “我。”如妃正欲说些什么，抬眼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我，突然惊声尖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没有害你，你不要来找我报仇！不要，不要啊！”她边说边慌乱的用颤抖的手来回指着我。
    我心下疑惑，报仇，什么报仇？她在说什么？
    “如妃娘娘，您在说什么啊？我与您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找您报仇？”我十分困惑，遂走到如妃身边，蹲下问到。
    “慕容庭之，你，你，谁叫你要那么不小心，那么倒霉，我也不想你死！不想你们全家死，可我也没办法！”如妃竟被我这一举动惊得连连后退，“再说，你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来找我了，你，你安息吧！啊啊，不要过来！”
    从她的语气当中，我想我听出了端倪。如妃她喊出了我父亲的名字，那么她认识我父亲。不仅如此，她还与我父亲的死，有关系！因为她的反应太反常了，就算之前认识我父亲，我父亲为人正直，不曾害过什么人，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除非.....
    否则，她为何口口声声说要父亲不要来找她报仇？
    思及此，我忽而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我在样貌方面，是继承了我的母亲的，而在神韵方面，却是与父亲象得不能再象了。有时候远远看过去，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叫人唏嘘感叹不以，竟有父女能神似至此？
    以如妃现在神智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状态，如果她以前见过我父亲的话，那么，她，是把我当成了他？
    不，不是把我当成了他，而是应该这么说，现在在她的脑中很有可能出现了幻觉，因为一刹那的相似、累积的害怕而产生的幻觉！
    在她的脑中所看到的，蹲在她面前的人，该正是我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我见如妃在烟烟的安抚下，总算不大喊大叫了，便问到。
    “你父亲？”如妃的眼里充满了困惑之情。
    “就是你说的慕容庭之。”我淡淡的看着她。
    “你不要逼她了！”烟烟小鸡护母鸡一般的护住她身后因听到我说出慕容庭之四个字后便诧异的看了我许久，而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忽然害怕的把身子蜷缩成一团的如妃对我喊到。
    “你认识他？”这是烟烟第一次对我如此之凶，亦是我第一次不顾，也不想顾及她的感受的继续追问：“这么说，我们一家是被何人所杀，你很清楚吧？”我冷冷的道。我想，她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心中所想的事。
    如妃闻言更加害怕的把身子缩了又缩，不敢说话，全然没有昨天夜里的嚣张。
    与此同时，烟烟生气了。此刻，她正愤愤的瞪着我。而后索性她起身想要把我推开，却被阮哥哥一把抓住了，“二哥哥，你.....”烟烟气结。
    阮哥哥的神情与我相比，更为冷凝，“你别闹，这件事，一定要问清楚！”说罢，她把烟烟交给了星瀚哥哥，“看好她。”语气里有不容抗拒的命令。我知道，我知道阮哥哥和我一样，是最迫切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的，我们都太在乎那个叫慕容庭之的人了......
    “是。”星瀚哥哥明白我们的苦衷，二话不说的拦住烟烟，叫她动弹不得。
    于是，在我与阮哥哥的逼问声中，在烟烟生气的叫嚣声中，我们终于从如妃口中，断断续续，时而清楚时而模糊的知道了我慕容一族当年被灭门以及如妃为何会被打入冷宫的真相。
    待如妃恐惧的说完那段往事，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烟烟，都安静的站在那。或许是在感慨，或许是在仇恨，或许是在不愿接受......
    原来，如妃在入宫之前，就与当今皇上最疼爱的胞弟齐王刘志相恋。却无奈的被皇上横刀夺爱。但如妃入宫之后，十分得宠。可以说，三千宠爱集一身，六宫粉黛于一身。皇帝，是真的爱慕她。
    可是，无论如何，如妃就是无法忘记旧情，她时常吟唱着那曲她入宫前经常唱给齐王听的歌，也就是我们被吸引过来的那首歌。只是原本欢快的语调变得凄凉无比.....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又遇到齐王，二人根本就从未忘记过对方。故而很快就爱火重燃......
    之后，他们经常找机会和借口在宫中私会。而我的父亲，其实只是在某一天，正好路过他们偷情处，发现了这个秘密，才会被.....
    斩草要除根！这是如妃和齐王当年做那件事的动机。哪怕我父亲根本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哪怕我父亲已经辞去官爵.....
    不过，他们也没得逍遥多久，即使我父亲不在了，他们的□□还是被皇上所发现。皇上虽然十分震怒，但他是真的爱如妃，真的疼齐王。他们二人，他都不忍心他们去死。为了皇室的尊严，皇帝的威严，他更无法向外界宣布他们的丑闻。
    最后，皇上只能封锁此消息，知情人一概处死。当事人方面，皇上把齐王送上西北战场，命他终年在边关不得回京。对如妃，皇上则对宣称她已经病故，实则把她打入了冷宫，虽然对如妃有恨有怨，却依然疼爱她留给他的女儿。
    这是他对她最仁慈也是最残忍的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