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无月》11.第十一章

    朝堂上，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头紧叩地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左昊轩整个人像是置身于冰河之中，气息冷冽，那长挑的凤眼已不见平常的淡漠，黑眸愈发得深沉，透露出丝丝杀气，薄唇紧抿，气氛凝重到极点。我看着这一场景，也没有出声，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
    半晌，左昊轩才开口道：“众爱卿，还有何事还要启奏？”
    跪在堂下的大臣们，没有一个敢出声，头还是紧紧的叩在地面。
    “这一次之事，朕绝不姑息！贪墨赈灾银两，官官相护，谁给你们的狗胆，竟然还有脸在朝堂之上给这些罪臣求情？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质疑皇后的决定？朕早已下旨，此事交由皇后全权处理，众位爱卿是对朕的决断有所异议？”左昊轩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牵动着大臣们的心。大臣们不敢回应，堂下一片寂静。“朕，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各位爱卿最好记住。” 一挥袖，左昊轩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宣和殿。
    我平静的看完这些，起身“这朝堂是陛下的朝堂，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不要忘记这些，该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退朝！”说完这些，我也离开了宣和殿。
    我追上了左昊轩
    “陛下！等等。”我大叫着左昊轩。
    听到我叫他，他身形一愣，随即，往前走去，文公公紧随其后，看了看我，犹豫一下却还是跟上了左昊轩的步伐。
    这人，气死了，发脾气了还不让人捋捋毛。算了算了，待会儿去御书房找他。
    不过也不怪左昊轩发脾气，颁布圣旨的第二天，早朝上便有大臣领头来替罪臣求情。这简直是挑战皇帝的权威啊，另外还有不怕死的来把锅又甩到我身上，说我不明案情，随意下旨，诬蔑官员。虽然我也生气，但是左右需要开口立威的人不是我，所以全部交给左昊轩便好，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全堂下的大臣们都战战兢兢，想说下朝来让他消消气，结果这货走的比谁都快。上司心情好的话我当然会过的比较好，就左昊轩生气起来的冰块脸，我觉得我今天真的会不好过了，得想个办法让他消消气。我从小到大也不会哄人，这该怎么办？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已经来到了御书房，左昊轩已经更衣完毕，在批阅着奏折。脸黑的跟个什么似的，伺候在一旁的文公公的脸上哀怨的神色可见。在看见我进来的时候，感觉他的眼神顿时一亮。
    “皇后娘娘，老奴给您准备了点点心，用完之后，在来批阅奏折吧。” 文公公对着我笑了笑，边将我引到饭桌上。左昊轩闻言抬头看了看我，仍然黑着脸，对着我挑了挑眉。示意我赶紧吃。
    我无奈的对着他行礼，把朝服换下，再回到大厅，吃点东西垫底。我就在一股低气压环绕的环境下，把我的早膳吃完，回到了座位上开始批阅奏折，我看一看奏折，眼睛又不自觉的看着左昊轩，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开始批阅奏折，看着看着眼睛不自觉又飘到左昊轩那儿去了。在这种气氛下，我真的没办法好好专心批奏折啊。
    “皇后到底有什么事？” 左昊轩有点不耐烦的看着我道
    “嗯……臣妾希望陛下别将早朝的事情放在心上。”我终于把放在心上的话说出来了，紧紧的盯着左昊轩的表情。
    “你……”似乎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左昊轩的表情有些诧异。
    “其实陛下也多多少少猜到了某些大臣们的反应，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只是符合了您的猜想。”
    “正是因为符合了朕的猜想，朕才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气，朕还是打从心底想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去想象。”左昊轩语气非常平静，但是我还是能从其中听到他的疲惫。
    “陛下，这些都会过去。您是华灵国英明的君主，臣妾……我将会在一旁辅佐您。”不知为何，我看着这一幕，想起左昊轩的话，再想起林无月对我说的话，我一开口话语便这样没有顾忌的说了出来。
    “这本就是你的职责，皇后，不需要你提醒，也不需要我来提醒。”左昊轩毫不在意我所说的话，但是却无法控制他心中开始涌起一些别样的情绪。
    “的确，是臣妾莽撞了。”左昊轩不需要我的安慰，那我又何必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呢。
    “今日，便早些散了吧，皇后好好回去想想如何稳定朝中大臣，怎样解决接下来的流言蜚语吧。”左昊轩皱着眉，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是，臣妾将奏折批阅完便回殿。”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将视线移回。
    一瞬间，气氛又便沉寂下来，我将手上的奏折赶紧批阅好，带着芷水连安都差点忘记请，匆匆忙忙的回了我的凤羽殿。
    回到凤羽殿，换成便服，我披散着头发，安安静静的半倚在榻上，发着呆，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主动的安慰左昊轩的这个举动会以失败告终，左昊轩根本不需要，对于他来说，我说的这些话也算是多此一举吧。简直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本来我也心情不好，被堂下大臣里当着面说着有的没的，想安慰一下顶头上司，却当场被无情的反驳。做人做到我这份上也是够憋屈的。
    “娘娘。”晴露过来叫唤我
    “什么事？”我见到她上前，脸色有些不太好。
    “永泽殿下来了。”
    永泽？林无月的儿子？这不是还没到见面的时间吗？怎么这个时间就过来？
    不见我回答，芷水刚想开口，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挺直背脊，从容不迫的从殿外走了进来。在我身前几步处停下，双手拿起，给我行了一个礼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金安。”清脆带着儿童固有软糯的声音让我一下子从自己的思考当中抽离出来。
    看着他躬着腰，低头行礼的样子，我心内一动，一种我从未感受到的暖意漫上了我的心头。
    “泽儿免礼。晴碧，给殿下取些点心来。”我看了永泽一眼，吩咐晴碧说道。
    “谢母后。”永泽直起腰，遂即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一双透亮的黑眸直直的向我看来，毫无波澜。
    我也不语，打量着他，六岁的孩童，正是天真浪漫的时期，可我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孩童该有的懵懂，紧抿的嘴，毫无波澜的眼神，这表情简直就是左昊轩的翻版，只有这双眼睛，不似左昊轩的凤眼，而是像林无月一般，圆润。总的来说是个长大之后会祸国殃民的美男子。见我打量他时间久了，左昊轩不安的动了动，开口问道“母后？”
    我笑了笑“无事，只是太久没见到你了，想好好看看你。” 说罢，我从榻上起身，想伸手，抚摸一下他。谁曾想，永泽稍微错身，避开了我的抚摸。我仔细的看着他的表情，见到了他那毫无波澜的眼瞳中一闪而逝的厌恶。
    厌恶？林无月的儿子竟然会厌恶自己的母亲？接收到这个信息，心一下子刺痛起来，让我差点控制不住的自己手抚上胸口。
    “母后，儿臣有话说。”我静静的看着永泽开口。
    “有事便说吧，我们母子俩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回答他，将心痛之感暗暗的压下去。
    “母后，静贵妃娘娘近日身体不适，儿臣想在贵妃娘娘身边陪着她，是以儿臣能不能延迟几日来凤羽殿的时间？”
    “哦？静贵妃娘娘身体不适？怎么没人来和本宫说明？”我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紧握在一起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缓解从胸口渐渐溢出的痛楚。
    “母后，是贵妃娘娘怕此事冲撞了母后，才不让人声张，但是儿臣担心贵妃娘娘……”永泽没有在说下去。
    “即使如此，便按照你的意思办吧，你好好的陪着静贵妃，等她身体安好，你再来凤羽殿吧。”我抬头看了看他，笑了笑，抬手挥了挥“既如此，没有其他事，你便回去吧，好好陪陪你的贵妃娘娘。毕竟，你从两岁起，便在她身边养着，如今身体不适，合该陪陪她，待本宫有空闲时间，便去看看她。”
    “谢母后，儿臣告退。” 永泽礼数周全的告辞，便一点也不留恋的转身走出了凤羽殿。
    我可以看见，从他的眼眸中表现出欣喜，高兴，和松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是林无月的儿子，多多少少是会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有感情的，不敢说有感情，有亲近的态度也是说的过去的吧，可从刚刚的表现看，我实在是对这份母子之情抱有的期望太高了。四年的时间，能够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感情扭转至此，静贵妃这个女人，真的不容小觑啊，身体不适这个借口找的真好，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堂我开始有说话的余地，后宫也开始正视我的权威，她在此时演的这一出好戏，我若不接招，此不可惜了她演戏没对手的遗憾？但是最大的难题，还是在永泽身上。不把永泽对我的感情扭转过来，就算我斗赢了静贵妃有什么意义？这件事情，我只能徐徐图之啊。
    长叹一口气，抬眼就看见芷水她们几个还有明公公一脸的担忧看着我。
    “你们脸上都什么表情？”我不禁问道，但我心里非常的温暖，只有真正关心我的人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娘娘，您别怪永泽殿下，都是静贵妃做的怪。”晴露开口就是劝慰的话语。
    “你们啊，瞎担心，永泽这样，本宫不会责怪他，要怪也之能怪本宫，少不经事，酿成这样的后果，离开本宫身边这多年，本宫都能想象的到永泽的态度。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急。”我淡定的笑了笑，其中深意，也就我自己能体会吧。
    “娘娘。”芷水上前给我递了一盏茶。
    我接了过来，“去太医院宣太医给静贵妃出诊。我这边知道了她的身体不适，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别落下把柄。”掀开茶盏盖，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稍稍的润了润嘴唇。
    “老奴这就去。”明公公躬身便转身出去了。
    “晴露，晴碧，你们这几天去打听打听宫中的事情，朝中事情也多，本宫也无暇顾及。我们不着急，慢慢来算。”放下茶盏，我继续窝在榻上。“都下去吧，芷水在外间守着，任何人不得来打扰本宫休息，本宫乏了。”闭上眼睛，想好好的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是。”芷水使了个眼神，其他宫女都鱼贯而出，她在我身上盖了一床薄薄的毯子便去外间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