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三部 殊途》10.殊途19-20

    19、
    我想我不该再来这里，却鬼使神差地还是站在了楼下。
    抬起头望着那半遮掩的窗户，思绪万千。不知曾经住过的书房是否依旧，那盆一直放置在窗台边的小花，探着头，迎着风轻轻摇动。夕阳恰到好处地透过玻璃把眼前的世界变得五颜六色。我却是只觉得我的生命中突然被抽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整个心空了一半。这和失去爱情不一样，同样是痛，但感觉明显不同。这种痛仿佛到了无法治愈的地步，是那种逃也无法逃开的痛。
    或许那间米黄色的书房里，家具画框摆放的位置还是一样，书架上的工具书一本不缺。可恐怕，在这个傍晚再也闻不到扑鼻而来的饭香了吧。这个女人曾经是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而后微笑着打点着晚餐。我则躲在她的身后，窥视着杨瑞。偶尔他会朝厨房招招手，不知是对我还是对她。
    抑或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我们俩忙活手中的事。我曾经说过，我的厨艺几乎传承自靳薇，和杨瑞送给我的那本《半饱》。
    这一切仿佛便是昨天，我如同一觉醒来，整个世界便已翻天覆地。
    我听见靳薇对杨瑞说，“我做的不好吃么，你都吃了多少年了。”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今天的口味特别重，你的菜却应该是比较清淡的。今天的牛舌马铃薯泥下料很重！”杨瑞对我笑笑，“是你做的吧，之非，很好吃。”
    “这叫少年不知柴米油盐贵。”靳薇也夹了口，“呀，真的很不错，之非，你可以出山啦。”
    我还记得我学着《半饱》上做了一道乳酪牛舌马铃薯泥，杨瑞夸赞说特别好吃，一定不是靳薇做的。而靳薇笑骂完也尝了一口，便激动地告诉我，我可以出师了。
    当初脸上洋溢的幸福，还会有么？
    我叹了口气，擦去不知何时落下来的眼泪，转身离开。我并没有打算找杨瑞，只是不自觉地想回来看看，想让那段有靳薇的日子能够更加记忆深刻，尽管这会让我回忆起另一些事情。我却偏执地选择不再逃避。
    只是我那一转身，看到了身后站着的人。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我却毫无知觉。他站了多久我亦并不知道。
    杨瑞脸上挂着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甚至可以看见棱角上的泪痕。
    他和我四目相接，我们之间隔开一条小道，他就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神情有些复杂，却又有些激动。
    “之非，你回来了啊。怎么不上去？”
    他说，“这……也是你的家啊……”
    20、
    我坐在靳薇的房间里盯着她的照片发呆。不知何时，床边柜上放了一张我们仨的合照，照片中的她素面朝天，穿着围裙。我和她勾着杨瑞的左右手，正在往他脸上抹奶油。旁边放了一张婚纱照，靳薇和杨瑞一身雪白站在两棵参天大树底下拉着对方的手。
    化着淡妆的靳薇笑得灿烂，透漏着只有新娘才能体会到的那份幸福，不知心里有些羡慕还是嫉妒，只是人已逝去。不然我还真觉得我选择离开是正确的。
    我看着这张照片有些失神，直到杨瑞唤我吃饭，我才放回相框。
    杨瑞简单地做了两道菜，歉意地看着我说，不好意思几天没开灶了，冰箱里没些像样的菜。
    “是我来得有些突然……”我夹起一颗菜心含在嘴巴里，不知道为何，我突然闻到了当初的菜香。好像还是我们仨坐在这张桌边开开心心地吃着晚饭你一言我一语。而今晚，我和杨瑞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碗里的饭。我坚持由我来洗碗。我将所有碗筷捧进厨房，偷偷看着进屋休息的杨瑞，他的背影有些寞落或是沉重。
    我在阳台上与小畜生重逢。靳薇遵守了我与她之间的承诺，一直照顾着这只杨瑞送给我的北京猎狐梗。
    “king很乖的，我和靳薇都很喜欢它……”杨瑞不知道何时又站在了我的身后。
    “它应该忘掉我了吧，”我转过头。我记得临别的时候我把king交到了靳薇的手上。King好像明白什麽似的，突然旺旺地叫个不停。靳薇摸摸它的脑袋，安抚著这只小狗，它便安静下来，蜷缩在靳薇的怀里看著火车上的我。
    它或许明白，只是说不出。
    而杨瑞，杨瑞心中的悲痛也无法说，更不知道对谁说。每天下班后回到这间没有了欢笑空屋，至到我回来的那一刻他都在压抑自己。
    我让他去好好休息，他却说睡不着。难得我回来，非要拉着我说说话。其实我明白，他正是需要一个人，听他宣泄内心积蓄多日的悲痛。
    他开始断断续续说着一些往事，关于我们仨、关于靳薇，也有关于king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现在听来亦有着当初的快乐。听到靳薇住院的那段日子，我抱着king忍不住哭了起来，杨瑞拍拍我的肩膀，原本以为他是要安慰我些什么，转过头却发现他也已泪流满面。
    杨瑞倒在我的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了，他脆弱得如同小孩。我任凭他的眼泪浸湿我的衣衫。落日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西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他哭得撕心裂肺，如此伤心。King懂事地探头舔掉他的泪水，我想它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