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狐魅》10.等闲变却故人心(上)

    苏鸢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装模作样的冷静与自持,“李夫人,已经过了一天了,你可是来告诉我,我可以走了?”
    “我夫君生前,打算在办完这场比武招亲以后,让苏宫主带一句话给碧云婆婆。”
    苏鸢坐下来,冷冷地看着她,“婆婆已经死去多年。”
    李夫人眉目间透出一股悲戚,“我知道。所以我还要多说一句予宫主。我夫君说,原是我们对不住那孩子,当年以莫须有的罪名害人,手染血腥过重,这些年来终日惶惶不得安,碧云婆婆如今驾鹤西去,也算是落的轻松,但若有重活,却仍不悔当年所作所为。我夫君原本一直想去碧云婆婆坟前祭拜,可女儿不成器,他怕山庄会有什么事情所以一直——还请宫主去祭拜时,转达我夫君的话和歉意。”
    “这是何意?”
    “不知。”李夫人摇头。
    苏鸢冷笑,如画的眉眼带着嘲讽,“现如今他们俩都在地下了,有什么话就让李煦自己去对我婆婆说吧。”
    李夫人怔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我夫君十九年前曾有几个月均在与一些武林中人在庄中商议什么大事,而后半月未归,回来以后重伤在身,勉力支撑,差点就——,”说着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休养了一个月余方才有所好转,只道‘大患已除’,那些人除了碧云婆婆,和一个和尚,其他人我并不认识,也并不记得。”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苏鸢听完不置可否的皱皱眉。
    “虽然我现在怀疑是你杀害了我的夫君,但是我没有证据,明日你就要离开了,想必也不会踏足万剑山庄了,我夫君与碧云婆婆是故交,有过命的交情,这些事情便说与你听又何妨。”
    “过命的交情?那为何李煦还将婆婆约出来打伤她,这便是你们所谓的过命的交情?”
    李夫人惊诧道:“苏宫主这是什么意思?我夫君自从十六年前那次事情以后,一直在山庄中从未出去,更是不会与碧云婆婆相约,苏宫主不要含血喷人。”
    苏鸢心下也有些惊异,不再答话,而是低头慢慢地翻着桌面上的书卷,心里细细的思考。聂臻说当年是李煦约了婆婆出去,书信她也看到了,婆婆回来以后一直昏迷未醒,紧接着又起了那场大火把所有的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这一系列的事情仿佛早有预谋,却发生太快让她在完全来不及思索的情况下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她原本也一直相信着李煦是罪魁祸首,所以聂臻说要杀他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而现在李夫人却说李煦从未邀约婆婆,那之前推断的那些事实便全部要推翻,那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突然有些慌了起来,这样的情绪是这么多年来极少有过的。苏鸢突然有种直觉,觉得她必须现在就回去,尽快见到扶桑。
    李夫人见她沉默不语,走近她道:“苏宫主,我不知你和我夫君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导致你今次要下此狠手要他的命,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虽然我是没有证据留下你,我也知道我今天即使拿出了证据我也留不住你,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让你离去,免得再生什么事端。我夫君的仇,来日云绮若想若有能力自会找你来讨,你走吧,我万剑山庄再不欢迎你们花影宫的任何一人。”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苏鸢有自己的事情要想,根本就没有在意她说了什么,心中急着想见扶桑想知道他所掌握的所有秘密,又怕牡丹没有赶上聂臻,花影宫上下对这位长久以来一直追随婆婆的老人非常的尊敬,这样一来如若聂臻真是因为那封信才急着走的,那扶桑就危险了!
    苏鸢觉得自己决计不能继续留在万剑山庄了,她必须赶在聂臻到之前回到花影宫!念及此处她几乎是跳了起来,飞速收拾好自己的一点细软就快步朝门外走,正跟叶清羽撞了个满怀。
    “阿鸢?”叶清羽扶住她,“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苏鸢抬头看他,语速很快,“你要跟我走你就赶紧去收拾东西,我现在必须马上就走。”
    “娘!你怎么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李云绮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
    李夫人摆摆手,眉眼里戴上了些疲惫,“云绮,月二公子说得对,我们拦不住他们的,还不如让他们离去,万一那苏鸢真的怒起来,再在山庄里杀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云绮,我们担不起再有人死去了。”
    “娘——!”李云绮还想再说,被李夫人打断了:“云绮,不要再在娘这里闹了,娘这两天很累了,你去前厅帮你爹爹守灵吧,你也该长大了,毕竟是咱们家,总不能让人家月二公子一直操持,你还没过人家的门呢。”说着,李夫人拉过女儿的手,眼里渐渐含了泪水,“云绮,从今往后这个家就只有我们娘俩了,你可万万不能还和你爹在时一样任性妄为,说话做事前要多想想,咱们家没了主心骨,往后只能仰仗他们上月谷的照拂,你可千万要和你未来的夫婿好好相处。”
    “你是万剑山庄的大小姐,把你的气魄拿出来,你爹刚走,你作为你爹唯一的孩子,得为他守孝三年,三年之内你怕是不能与月二公子完婚了,这三年里,咱们家还需得你来支撑,往后你无事的时候,便来找娘,娘细想来这么多年到底是怠慢了你的教导,趁这三年,娘得好好教教你为人处世。”
    “娘,”李云绮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苏鸢在镇上买了两匹好马一路疾奔,除了夜里稍作休息以外一路都不怎么停歇,叶清羽知道她有心事,便只是跟着,并不曾多问一句。在第五天的下午,两人就到了月轮山下。她回来的太快,甚至赶在了牡丹和赵长宁的前面,把在宫中的花令们吓了一跳。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就往扶桑的屋子走去,叶清羽很识相地站在了门外没有进去。
    水仙正扶着扶桑服药,见到她进来,微微一行礼,让到了一边。
    “宫主。”扶桑的声音很虚弱,像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苏鸢点点头,随后对水仙说:“水仙,你带着门外的叶公子去找素衣,让她给叶公子安排一间屋子休息,然后你再回来再门口待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水仙领命出去,走之前细致地关紧了门窗。
    扶桑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话:“宫主,聂臻怕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苏鸢在他的床沿坐下,捻捻被角,“你详细说,我听着。”
    苏鸢到底还是不怎么信任聂臻的。于是在聂臻来求她的第三天,就派了扶桑出去查聂臻所言的虚实,谁知扶桑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来月,一直到他们从花影宫出发他都没有回来。
    扶桑说他那日出宫,就直接去了聂臻隐居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扶桑在周围农户家略一打听,就得知聂臻所讲的那个故事确有其事,正准备回宫,却不想听到了另一个故事。
    “村民们说,聂臻在当地生活并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他就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村里很多人都认识他,那时候他还没娶老婆,他的妻子还只是个跟随他而来的姑娘。他初来的时候借住在当地一个人的家里,好像生了什么病,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隔壁都能听到大半夜他在房中大喊大叫,还有那姑娘隐隐的哭声,然后这样过了好几天,他就走了,把那姑娘留在了村子里,再后来,他们住的那户人家搬走了,那姑娘就东拼西凑弄了钱把那个房子买了下来,之后就一直久住在那儿了。”
    扶桑停下来喘了口气,才又说:“我听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就想去问问聂臻的来历,但是村子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单有两个少年,说他们原来晚上玩儿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聂臻的墙角,听他提到过一个问泉宫。”
    苏鸢的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她抬手揉揉太阳穴,点头示意扶桑往下说。
    扶桑关切地看着她,直到她好似舒缓一点了才继续说:“这个问泉宫,我听说过,据说原来的这江湖‘一宫一谷一山庄’中的‘一宫’指的并不是我们花影宫,而是问泉宫,但是十九年前的有一天,问泉宫突然一夜之间从这世上消失了,好像是被人屠了个干净,具体的我不清楚,也查不到。”
    “问泉宫?”苏鸢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里面都是些什么人?”
    扶桑摇头,“不清楚。于是第二天我就准备回宫来报告此事,不料在回宫的路上碰到了聂臻和他妻子。”
    聂臻说有话要对扶桑讲,将他带到了一个山崖边,突然对他大打出手,扶桑对聂臻并不很放在眼里,却不料被他原本站在一旁的妻子趁乱偷袭,用一柄匕首划伤了他的腰腹。
    聂臻在宫中时就看着他们这些花令成日练武,对他的路数更是非常熟悉,十几招下来虽不能打伤他,但也硬是把他逼得掉下了山崖。
    扶桑勉力抓住了一块突起的石头,本打算借力看能否上去,却不料一股酸麻感从腰腹向上蔓延,低头一看,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有些泛黑,那匕首锋利且不说,竟然是淬了毒的,看来这夫妇俩是想让他今天毙命于此。
    “然后不多时我就失去了知觉。”扶桑一俯身,朝苏鸢行了个礼,“请宫主原谅属下实在太过轻敌,属下愿自请进修罗场。”
    “不怪你,聂臻对花影宫太了解了。”苏鸢摆摆手,说着,抬高声音,“水仙,进来。”
    屋门应声而开,水仙走了进来,“宫主。”
    “你在哪里找到的扶桑?”
    “在离聂臻所在村庄不远处悬崖附近的一个小村落里。那个村落傍着一条小河而生,已经隐居在那里几百年了,他们村庄几乎没有过客人,我误打误撞找到了那里,才找到的扶桑。”
    青芷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宫主!宫主!牡丹姑娘回来了!”
    苏鸢站起来走出门去,“水仙,你照顾好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