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蓝如丹之寒星冽焰》44.大漠

    面对着强大的沙暴，图木吉凭着自己对大漠的熟悉带着如丹在这昏天闭月的大漠里东躲西藏了一夜，却怎奈在这一望无边的茫茫大漠中能躲到哪里去！风沙带动的是整个儿沙丘的移动，转瞬间就能把人给埋个严严实实。
    天亮了又黑，又是一天一夜过去了，风暴减缓却没有停，随身的一切物件都已随风而失，身体里开始严重缺水的如丹意识慢慢迷糊起来。“蓝雪大妃，要挺住！一定要挺住！”看着如丹越来越难睁开的眼睛，图木吉一手苦苦地支撑着身下的沙地，一手狠狠地拍了如丹的脸一巴掌。驼在背上的大石板为他们留出了一丝空气可以流通的缝隙，可是石板上的黄沙却是越积越多，越来越重，好像整个儿沙丘都压了过来。
    “吱嘎，吱嘎……”浑身已经麻木了的图木吉听到自己肋骨开始断裂的声音，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咬着牙图木吉拼命地大叫：“蓝雪大妃，睁开眼，动一下，我命令你把眼睛睁开。”
    身下的沙土开始升高好象快到胸部了，如丹拼命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紧，脸也慢慢地涨成了紫色，眼看着黄沙越积越多，图木吉这只在沙漠中长大的苍狼，心中开始有了难以抑制的狂乱，如果这风暴再持续一会儿，沙要是埋到了脖颈……？
    再也顾不上石板外的风沙到底有多么肆虐，图木吉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喝一声掀翻了背上的沙丘，拉着如丹挣出了沙坑。
    没有了沙丘和大石板的保护，肆虐的狂风带着黄沙旋移，人被抛起又摔下……迅速解开自己的衣服把昏迷中的如丹包到怀里，图木吉在沙暴中逃避着，奔跑着，寻找着他们的立足点。
    狂暴的风沙已经阻塞了如丹的耳鼻口，意识越来越涣散，整个儿人游离到一个莫名的空间。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如丹眼前肆虐的风暴慢慢退去，她脚下的大漠也恢复了曾经的安定纯静。挣扎了几天的心情突然得到了放松，如丹好像看到了几峰沙驼昂首踯躅，听到了叮咚的驼铃声悦耳缠绕，硕大如磐的月轮下，如丹突然看到一位静怡温柔的白衣男子飘然若仙，优雅地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株走日兰。
    如丹握着那株走日兰呆呆地看着那宛若仙人的白衣男子，见他转身就走，如丹莫名其妙地着起急来，拼命地跑上前去想要抓住那仙人的衣角，谁知跑得太猛，她居然从那仙人的身体上穿了过去，狠狠地摔倒在云雾里……
    没有气馁，如丹迅速站起身来还想追过去，那仙人却不见了，如丹顿觉怅然若失。黯然神伤时，英俊飞扬的身姿在晨曦暮霭中欢腾跳跃着向如丹跑来，那张笑脸慢慢地放大，定睛一看竟是夜小寒，虽然大漠的沙如雪，月似钩，如丹的心间仿佛注满了甘泉，忍不住偷笑时无限的温馨幸福萦绕于胸：“小寒哥，我好渴，好冷，好热……”如丹大声地撒着娇。
    也不知躲了多久，跑了多久，风暴渐渐缓和下来，一停下脚步，图木吉才感觉出自己后背断裂的筋骨钻心的痛，把如丹放下，图木吉趴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跟来的士兵和马队早已被风暴吹散了，如果没有人来救援他们，他再也无力把如丹带出大漠。
    伸出满是粗茧的手，图木吉闭了闭眼，轻轻抚上如丹被风沙吹成灰黄色的小脸，指尖停留在如丹干裂出血的唇上，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勇斗恶兽的月下精灵，心底那根柔软的弦奏出一段轻柔优美的旋律，无尽的爱意充斥心间。
    不能！不能！不能让大漠吞噬了他心底唯一的温柔，而现在她能否活下去的关键就是有没有水去维持住头脑的清醒！
    想到这儿，图木吉艰难地爬向如丹，也不过是半步的距离，他却出了一身冷汗，看来骨头真的断了，忍着钻心的疼痛，图木吉拔出腰间的短刀，掰开如丹的嘴，一刀割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小寒哥哥，我好渴，好累，快来救我……”还处在昏迷状态中的如丹看着虚无世界里夜小寒的笑脸，无力地呼唤着。
    好像什么液体，热热的，痒痒的顺着如丹的喉咙向下滑，然后一股腥腥的味道窜进了如丹的鼻中，那味道越来越浓，感觉身体上有了些力气，如丹拼命地睁开眼睛，顿时就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蓝雪大妃，你醒了。”
    转过脸，看到图木吉趴在自己的身边，风暴停了，空气中的能见度还是很低，阳光确是很足。突见图木吉手中的短刀和手腕上一道道割痕，如丹仿佛被人当头一击，不敢置信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腥腥的全是血，惊恐地看着图木吉，如丹哽咽道：“图木大哥，你这是……！”眼睛酸酸的却是干到无泪。
    满是粗茧的手指轻轻擦去如丹嘴角的血迹，图木吉温柔地笑着，宝石蓝的眼眸中写着满足，他执起如丹的手，看到她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紧紧地攥着一株走日兰，图木吉轻轻摸了摸那小草，他笑道：“走日兰，正如其名，一种在沙漠中生长，终生居无定所，很小很小的植物，它的一生都是脚步不屈地追随着太阳的走向，日出而起日落而息，这种小草从没停止过它的追逐，从没放弃过它的信念。”
    说到这儿，图木吉停住，痴痴地看着如丹，满是粗茧的手指再次附上如丹的脸颊，他断断续续却坚定无比地说道：“蓝雪大妃……就像这走日兰一样，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你定能够走出沙漠。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活着走出去！”虽然说着事关生死的话语，他的语气好像完全事不关己。
    “图木大哥！”感受到他话中告别的味道，如丹伤心地抓住了图木吉的手，哭道：“图木大哥，风暴停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图木吉摇摇头，眼中的温柔更浓，他潇洒地一笑，脸上不拘的野性帅气依然带有野兽的气息：“蓝雪大妃，我图木吉本是大漠里的苍狼，这大漠就是我的家，留在这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如丹呆呆地看着视死如归的图木吉，心口剧痛了一下，叹道：“图木大哥，你的家乡在回纥地不是这里，我先送你去回纥地！”
    图木吉攥着如丹的手紧了紧，把深深的叹息掩在心底，轻轻地说道：“蓝雪大妃，我的肋骨断了，再也走不了了，你先出大漠，然后叫人来救我，记着这次要带骆驼。”
    万里荒漠，骄阳仅仅初起就已经如火，她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再等她回来？别说再来场风暴，视线停在图木吉爆裂的嘴唇上，如丹看到了自然的残酷，不论武功如何高强，现在的他们一如蝼蚁般渺小，等她回来救他？仅仅是干渴这一项就能让图木吉变成一堆白骨。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就凭他对大漠的熟悉，如丹知道图木吉一定能够走出大漠。
    鲜血入了喉，进了肚，如丹觉得力气恢复了几分，干渴也淡了几许，已经清醒的意识告诉她，现在不能垮掉，就算是背也要把图木吉背出大漠。
    屈起身如丹试着站起来，刚一碰到热烫的黄沙，她膝盖上的肌肤就被硌烫的生痛，原来身上的衣服都已被风沙撕裂。再没有时间迟疑，如丹爬到图木吉的身前，发现他的肋骨真的受了伤，要是一不小心那断裂的骨头碰了肺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如丹镇定住情绪，背过身丹田用力，反手抓稳图木吉的双臂，如丹猛地一起身，把图木吉稳稳地背了起来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艰难地走去……
    闭目等着如丹远去的图木吉惊见自己突然跑到了如丹的背上，他的身子猛地一震，心内骤然间翻江倒海般翻滚了起来，图木吉的声音颤抖着：“蓝雪大妃快放下我，带着我你也走不出去！”
    “图木大哥，走得出去，一定走得出去！”脚下的黄沙是死神的绝唱，忍受着饥饿干渴的煎熬，如丹的心中只一个信念：她一定要把图木吉活着带出沙漠，他的肋骨是为了保护她断的，她的命是他用自己的鲜血救活的，决不能！决不能丢下他不管。
    生命一点一滴地蒸发着，泪早就干了，图木吉的头贴在了如丹的肩上，心剧烈地颤抖着，死亡在这一刻变得那般圣洁，就这样死在她的肩上，作为草原上的英雄岂不是最好的归宿！想到这儿，图木吉再次抽出短刀，只有他死了，她才能活！
    灰蒙的天幕下，清冷的短刀闪着灰暗的光，一直低头跋涉的如丹突然抬起了头凝神倾听着：“马铃声，图木大哥，马铃声，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一声欢叫犹如天籁，手里举着刀，图木吉的脸上焕发出生的光芒，赶紧凝神去听，不一刻，幽幽的马铃声真的从远处飘来……
    背着图木吉，如丹一脸惊喜地站在原地，黄沙迷惘的大漠中，如丹翘首企盼，然后她惊见野马王向这里艰难地走来，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都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吗？真的要斩尽杀绝？鸿冽哥哥真的要逼她反了才甘心吗？
    看到爱吉鸿冽的那一刻，图木吉眼中的惊喜也被愤恨代替，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同归于尽，大不了同归于尽！决不能让他把这坚强的女人带走。
    和风暴搏斗了一天两宿，终于凭着野马王对如丹的熟悉，爱吉鸿冽先行一步找到了如丹，看着那破衣裂衫中，小小的人儿背着几乎比她大一倍的图木吉，爱吉鸿冽迅速翻身下马，忍受着身体上与他们同样的痛苦，他向如丹急跑而来。
    看爱吉鸿冽越来越近，沙漠里静立的俩个人异口同声地呼喝道：“你不要过来！”
    宛若晴天霹雳，爱吉鸿冽被惊地呆立当场，被风沙和干渴撕裂的嘴唇微张着，迎视着如丹眼中的质疑，爱吉鸿冽为了寻找她而急红的眼睛被满天的黄沙蒙住，再也看不透大漠中的迷惘，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掏空：“如丹，哥哥来……”他哽咽住，手攥紧了拳，如丹冷漠的表情再次为他的眼眸笼了层绝望的灰雾，宛如钢铁的身躯不能控制地颤抖起来。
    “陛下……如果你想现在抓图木吉……我绝不会坐视不理！”看到爱吉鸿冽眼底的痛，如丹心如刀割，可一想到自己身边的马都是他安排下的奸细，还能再信他多少，还能再心软吗？
    可是，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朦胧了少时的烟雨，珍藏在心底曾经相依的痕迹，幻化成眸中红色的晶莹悄悄的滑落，闭上眼，那泪渗入到黄沙中，碎成一点红斑，点点刺目。把深深的疼痛掩在心底，如丹轻轻地说：“陛下，如果你是来抓我们的，现在就动手吧！如果是来救我们的，那你可以走了！”
    雄鹰在天上飞旋，身边的野马没有注意到那一声声鸣叫，它的头蹭着主人的手，仿佛能够体会到主人身体剧烈地颤抖 ……
    展翅鸣叫间，雄鹰带着天空霸主的威严停到了如丹的身前，“苍鹰来了！”图木吉的喊声才停，夜小寒从已成灰色的西塔宝马上翻身跳了下来，飞一般地跑到了如丹的面前，“小寒哥……！”无限委屈地叫了一声，一看到那张比阳光还灿烂的脸，如丹所有的坚持在那一刻崩溃，背着图木吉，如丹扑到夜小寒的怀里，昏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一幕，爱吉鸿冽的心破碎成灰，嘴角勾起的弧度写满了嘲讽的意味，自己是什么？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没有了！那颗早已遗落的心再也找不到归宿，失了心的人，就算是万万人之上，原来剩下的只有这一具虚壳了！
    在他彻底疯狂之前，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永永远远地离开她，离开他所憧憬的一切！跌跌撞撞的，爱吉鸿冽翻身上了野马王向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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