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白日·梦》10.Field III

    《西游记》、《聊斋志异》、《西樵野记》等许多古代笔记都对酆都鬼城有着奇异的描述，《玉历宝钞》则是佛家关于地狱、十殿阎王以及阴神的专门教典。这些书我多少看过，也不能说对酆都毫无印象。
    可是，我眼前的酆都和书上写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讨厌，又来了！我迅速偏过头，躲避空中飘来的彩帛——色彩斑斓的人形布帛。这些忽然飘过来的布帛就好像是洗净后晾晒在外的衣服，被无形的晾衣绳吊着，因为某处随机吹起的大风，如同风筝般被扯到了半空。而衣服的下摆还不时蠢蠢欲动地抚触着行人的脸蛋儿。
    “不过，这些东西还挺时髦的！”都是当季的流行色呢，虽然色彩组合俗丽了些。我啧啧称奇。
    “你觉得我们很漂亮吗？”一片人形彩帛弯下腰，尾音奇妙地颤抖着，听起来很开心的模样。
    吓！我拍拍我可怜的小心肝，向后连跳三步。如果你只是一块印着真人图案的布料，或者是橱窗里支着的人形美少女广告板……那的确不难看啦。
    可是，你弯腰后的效果就好像突然被腰斩一样，下半身还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上半身则“卜咯”一下掉在地上，两段身体唯一的纽带是腰间将断未断的一小块皮肤……这画面怎么想怎么恶心！何况它的上半身还满脸欣喜地对你伸出双手！！！
    “土御门，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眼不见为净，我转过头死死地盯住阴阳师的大众脸，聚焦。
    土御门被我看得发毛，不自觉地退步，我眼明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不敢看向其他的地方。
    “哈，哈。他们和刚才走在大街上的鬼没什么两样。”土御门勉强指了指我身后，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不要！”我连连摇头。
    “真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人形草纸，吹了口气，白色的草纸立刻变成了高大木讷的中年人。土御门又结了个手印，中年人又变回了白色人形草纸，悠悠地飘落。
    “这是式神！”我微微点头，式神我还是知道的。
    “所谓的式神，也不过是鬼神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某一种形态罢了！真人也好，人偶而好，其他任何一种形态也好，本质都是不会变的。星风怎么也被表象迷惑了呢？”
    我突然发觉，土御门平凡的脸看起来漂亮多了。是因为这番话的缘故么？我松开手，缓缓转身。对我说话的彩帛已经落到了地上，胀大后变成一位看起来很三八的阿姨，激动地喋喋不休：
    “你是土御门大师的助手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你真的觉得我们很时髦吗？这是我在阳间的子孙烧给我的新款巴黎高级成衣哦，怎么样，很漂亮吧！”
    好吧，我承认，这些彩帛和身边的那些鬼没什么两样，而我面前这只还和唐僧有的一拼。
    “喂喂，你在干什么呐！竟然在路边和别人聊天，快回来赶路，晚了会被宋帝王惩罚的！”
    空中急速飘移的彩帛出声招呼我面前的唐僧阿姨。
    “哎呀，没时间聊了。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的话，我请你喝茶。”
    她倏地变成一片薄布，飘向空中，冲我晃了晃手后，隐没在彩布中。
    啊叻？就这么离开了？！我愣住了，大娘您没发现我是活人吗？下次还想请我喝茶？！
    我摸摸下巴。
    奇怪了，从刚才到现在，鬼城里居然没人对我产生怀疑。
    “变薄后可以更快捷地行动。”土御门走近我，“所以鬼魂用帛形飘移的方式赶路是很普遍的。”
    “嗯。”
    我抬头仰望扑面而来、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的彩帛们。何其壮观的景象啊！从路边的各类店铺宅所里射出的灯光，交叉穿透着薄薄的鬼魂们。远远看去，夜空中仿佛悬挂着无数人形灯笼，连空气都被辉映得鲜丽起来；身在其中，又能让人产生置身于水族馆海底隧道的错觉，周围尽是闪烁着美丽光芒的桃花水母。
    比起四川那人工堆砌的新丰都景点，这里无疑要美丽得多！
    土御门静静地看着赶路的群鬼，脸色渐渐凝重。他在我身后沉吟着：“总感觉有什么大事件要发生了……”他转身就跑：“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等一下！”嘿！嘿！不要话说了一半就跑好吗，最起码不要忘了拉上我呀！
    我边喊边追。
    没办法，现在的局面，除了跟上乡导土御门大师外，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