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回廊》9.死结(八)

    就算当场被抓包,也不要指望我自己跳出去撞枪眼,何况老大你又没有指名道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在和我说话,想到这里,我心一横,索性抵着沙发后背闭目装睡。过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声响,我一只眼睛眯出细微的一丝缝儿来,挡在面前的一团白花花的面糊,渐渐清晰、放大成一张俊若神邸的脸,那张脸近在咫尺,我满目都是那两波蓝灰色透明的液体盛在深邃的眼眶里荡来晃去,象一汪清亮却深不见底的湖水在阳光折射下呈现出各种瑰丽的色泽。我迷失在这一片幻境中,鬼迷心窍的抬起一只手,想去捕捉那一抹幽蓝。
    咦,我在干嘛?我猛地惊醒过来,急忙收回已伸过去的魔爪,同时踢腾着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妖怪呀,妖怪,大白天的居然撞到鬼了。我暗道晦气,这男人太邪门儿,生得那么一副魅惑众生的模样也就罢了,没事还靠人那么近。想到这里,我当下就要一记眼神杀过去,但转念一想,这尊佛太大,恐怕杀他不过,还是尽早脱身要紧些。
    我伸了伸手臂,睡意蒙蒙的打了个哈欠,嘴里念道:“这一觉睡得真美呀,什么时候有人进来了?怎么一点音儿都没听到。既然来了,你也休息会儿?您请,我走先,失陪,不用送。”说话间我已从地上窜起,抓了琴盒几步已到门边。虽是诳语,但话里已将各种干系说的清楚,我先来你后到,不是我有意偷听你们谈话,况且我一直睡觉什么都没听到,我要走了,你也别拦着。
    可惜就在我快要摸到门把的一瞬间,突然被身后的一只长臂捞了回去,同时,男人高大的身形已一堵墙似的档在了我与房门之间。
    我暗自叫苦,但还是仰头,讪笑道:“借道。”埋头便从左边强突,可攒了全身的力气冲过去,却如石沉大海,找不到一丝踪迹。我后退几步,又道:“真不用送了。”说着便往右边空档钻去。这么反复了好几次,无一不被那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挡了回来。
    我立在原地恼羞成怒的瞪他,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够好看的。而那人还是一副波澜不惊得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句不相干的,“这个月你每逢周一、周三、周五、周日便来这里拉琴,上周五没来,为什么?是生病了吗?”
    他说得慢条斯理,字里行间还隐约透着关切,但我听了却一阵恶寒,我每周每逢双日便去一家杂货店给人代班,其他时间在街头拉琴,他居然连这事都知道。我冷哼一声不作理会,但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被一只鸭惊吓至如此,实在是丢人丢回姥姥家了。
    他见我不答,也不坚持,只是淡淡笑了笑,又说:“你的琴技虽造诣不深,但毫无匠气、灵性十足,凭着几分聪慧,也懂得适当讨巧,算是难得了。”哼,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晕头晕脑的和你攀交情,我怎么知道你对我这么上心,有什么企图,我依旧板脸瞪眼,就是不鸟他。
    “你愿意来我这里工作吗?未必会比你现在的工作辛苦多少,但我保证会比你现在挣得多。 ”他说话的时候,右臂向前微屈,掌心向上,空握出一个圆,左手握住右腕,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腕上袖口的一粒金色纽扣。他不见得花费心思淳淳善诱,但他的话还是让我心头一动,因为他说中问题的症结——我想要挣更多的钱。
    他找我去也许只是跑跑腿,拎个包什么的,像这种红牌少爷收两个跟班小弟是很普通的事,不过真要这么跟了他,我又怕自己发起晕来过不了自己那关。呵呵,我担心这些也忒好笑了,跟大姑娘找婆家似的,混口饭而已,如果哪天真的逼到了那一步,我想我没准会做得更多,我不知道我的底线能到哪里,但目前就男人的提议而言,还不至于难到我。
    “哦,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工作的性质,以及……回报。”我扬了扬眉毛,既然要出卖劳力,当然要卖个好价钱。希望作为一个雇主而言,他不算小气。
    他似乎没碰到像我这么从善如流的,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摊开来手,说道:“好,先说说你的想法。”
    好说好说,我想到这是在和资本家谈薪资问题,立刻打起了精神,活动了下眼珠子,突然想到梓辛一见我这模样就知道我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总说我看上去像只事事算尽的小狐狸,不肯吃点儿亏,其实只是外强中干,小事上还算有点小聪明,可一遇到大事就犯迷糊,可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就随口捡了关键的来问:“Full time 还是part time? ”
    我转念想到他的工作性质,我傻呀,问这么非技巧性的问题,忙帮他答道,“好了,好了,这问题不算,虽然你不需要我24小时贴身服务,但有时三更半夜,这个……你工作结束后,要想吃碗牛肉面宵个夜什么的,还不是要指望我帮你跑腿。这种无固定时间的工作,劳动法上都说要算Full Time了。”我大言不惭的搬出劳动法来压他,并且已想好,他要是追根究底,我再和他掰不同社会体制下劳动法的差异问题。
    他果然被蒙傻了,只是有些疑惑的望着我,我冲他心照不宣的眨了眨眼睛,心道,早就明白你是干哪行的了,既然就要成为我的金主,对我也不必避讳了吧。
    我见他并无异议,紧接着就想再和他讨论这份全职工作的报酬问题,可突然发现他的目光直直的锁住我,似乎要在我身上灼出一道痕迹来,高大的身躯一步步缓慢的靠近,顷刻间充满了压迫感,我差点忘记我面对的是怎样一种危险的生物,我居然还在这里得意忘形的和他讨价还价。在抵御不了这样的压力的时刻,我开始下意识的往身后退。
    “小家伙,你该知道随便眨眼的代价……”他将嘴贴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吹鼓着我的耳膜,激起我由后脑延至全身的一阵冷颤。我的上半身已向后折出最大幅的角度,终于支持不住再次往后撤退,这一次,似乎退得过于急切,因为我感觉脚底被一个浑圆的物体绊到,不及收脚,那物体已哐哐当当滚出老远后撞到大理石壁炉的一角,应声碎成几块。
    看着那只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香消玉损命运的花瓶残骸,我闭眼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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