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只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香消玉损命运的花瓶残骸,我闭眼苦笑。
早知道这花瓶终究免不了一碎,而且碎了之后,还需要照价赔偿,之前说什么也不会奋力救起,这下算是人赃并获,想抵赖都不成了。
“你打碎了我的花瓶。”途生这一遭变故后,男人终于直起身子,扫眼一地的残存,和满脸痛心疾首的我,气定神闲的开口。那平缓的语调,不像是有多在意那价值不菲的瓷器,反倒是有些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味道。
“凭什么说,这花瓶就是你的?”我本来不想凭空抵赖,只是那副吃定我的样子,未免太气人。“我一会就去酒店管事儿的那儿,问清价格,照价赔偿就是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狡诘的笑意,走到那一地碎瓷片儿边,伸出背在身后的手,轻巧捻起一块残片儿,转身递到我眼前。
“做什么?”我见他手持尖利靠近,立刻生出戒备。
他笑意更浓,指着手中的物件,说道:“你看。”
我犹疑着望过去,夹在修长的指间的白色瓷片儿,正是花瓶的底部,通常这个部位会被烧上瓷器的批次、年号,借以标识一件藏品的出身。我曾在梓辛的书房见过烧着“永乐年制”的白釉笔洗、和正德年造的青花花卉加紫梅瓶,而那一套宝庆二年的元瓷牌据说已在十余年前的一次豪赌中被一个外乡女子赢去,留下来的只是鱼目混珠的赝品……
梓辛染了这些纨绔子弟的习性,闲时无事喜爱捣鼓些珍奇古玩,我虽然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但从小耳渎目染,长久浸淫之下,也略知一二。以我半吊子古器鉴赏的眼光看来,眼下这件瓷器胎子坚致洁白,胎体轻薄细润,工艺和成色均属上乘,只是“嘉庆年制”那几个古体篆书红字倒显得画蛇添足,就像自然天成的美人,偏爱往身上贴些假冒伪劣的奢侈品品牌的标签,反倒让人一眼看穿骨子里的华而不实,让人轻易看低了去。
让我相信这房间里随便一件陈设就是价值不菲的重器,还不如让我相信天上会掉金币来得容易些。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那几个古体汉字下方印有一个花体英文的“Z”,与之前那颗袖扣上雕刻的英文字母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我故意指着那个诡异的“Z”问道。
“一个古老的姓氏的缩写,不巧,与我的相同。”
“哈~”我心里冷笑,才几句就露出马脚了吧,且不说,那年代你家祖先还不知窝在哪个海湾晒网捕鱼,那嘉庆官窑可是皇家专供,你当皇帝老儿是你家二舅爷么,随便烧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弄不好可是要被当成乱臣贼子午门外砍头的。
“不过是个仿得还不错的冒牌货,可惜这制假的人即无底蕴,又爱彰显,反倒弄成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出来。”
“哦?怎么见得就是假的了?”
被我这么一番奚落,他不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趣的询问。无奈之下,我只好免费帮他恶补玩家必备常识,再引经据古、巧拨妙导的一一道破这瓶子上的可疑之处。一番口若悬河的评鉴下来,我已是满头大汗,口中干涩。他却始终含笑倾听,未置一词,既不像被我有理有据的一番话说服,又不像对我怀有任何的轻视侮蔑之意,更没有被人当面撞破后的恼羞愤怒,说到末了,他的眼底竟然还闪过一丝意外和欣喜,是我搞错了吗?老大,你多少说句话吧,我已说了这么多,这事儿到底如何终了?怎么到最后,我感觉自己还是您砧板上的一块肉呢?这感觉可真是糟糕至极。
“呃,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那个,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说罢,我又幻想着再次从这怪兽眼皮底下开溜。
“别忙。”当我又一次被那只长臂捞回后,心里竟一点脾气都没了,眼巴巴的抬头,认命的等着眼前这位大爷发落。
“不管这瓶子价值几何,摔了东西还是要陪的。”他又慢悠悠的开口,我特别狗腿的点头,恩,那怎么个陪法,您就开个口给个痛快吧。我已无力再和他耍花枪,不论这倒霉瓶子值多少钱,我小小砍个价,再回去找阿蓬凑凑,说不定也能还上。
“呵呵……”他又展露出魅惑的笑容,慢慢向我逼过来,那笑声在我听来却如同魔音入耳,带着说不出的淫亵之意。别乱想,别乱想,我无措的摇头,想驱逐脑海中隐约感应到的讯息。
“陪我一夜,就算是抵偿这嘉庆夔凤青花瓷瓶,如何?”他又凑到我耳边吹气吐字,嗓音沙哑但异常清晰,不可能假装没听见,也绝不会错会成其他的意思,我彻底被雷倒,同时一股恶气直蹿上脑门,这……这人,就算是个做鸭的,但未免也太没道德操守,这种毫无廉耻的话也说得出口,把小爷当成什么了,一个烂瓶子就可以贱卖的么?
眼看那张似妖非妖的脸化境为终极淫兽越靠越近,我呼吸紊乱,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无法善终了,惶惑间恶向胆边生,扬起手中的琴盒,使劲朝他头顶砸去。兴许是他正打着如意算盘,想些迷乱□□的事情,居然在毫无防备下被我一举击中。高大的身体左右晃了几晃,然后在我面前颓然软下去。
我脑中空白一片,夺门跑出去的时候,门口几个黑衣身影要档我去路,我随口大叫道:“里面的人晕倒了,还不快去照应着?”那几个人果然放开我,一窝蜂的往那房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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