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寒》1.引子 胜者王侯败者寇

    黄沙中，长鞭高高扬起。
    “啪”地一声脆响，清楚落在皮肉上，马下的男子闷哼出声。
    马上的女子扬眉间，手中长鞭又频频落下。
    鞭影中，那个男子就那么仰着头直直地望着她，眸光犀利。明明只是一个战败的俘虏，明明那白衣已经被风沙染得不见颜色，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骄傲，却那么高傲不屈地望着她，似乎他才是胜利者。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么看我？”女子双目眯眼，感觉胸腔中有熊熊怒火在炙烧翻滚。
    男子笑了起来，干涩的唇因为扯动而裂开，血珠一点一点的渗出来。他舔了一下，血便在唇上染开，映着碎玉般的牙齿出奇地妖媚。
    手中的长鞭停在半空。“有什么好笑的？”
    男子摇摇晃晃地从黄沙中站起来，手被完美地缚在身后，用的是加了天蚕丝的捆仙索，任是大罗神仙也是挣脱不开，何况他已没有了盖世的神功。
    只是站起已让他用尽全力，脸色惨白如纸，他脸上却还在笑，笑得轻蔑，笑得讥诮。他先天体弱多病，重伤下又遭武功被废，原是经不起这般对待，但他天生自有一股倔强的脾气，怎肯轻易服软？
    “有什么好笑的？”女子看着他，眉角挑起。
    “芪兰国战无不胜的女将军……也不过如此。”低哑幽冷的声音。
    “你找死！”女子怒极，手中长鞭又要落下。
    横空一鞭架下，在半空中交错出一声响雷。“将军！此人若是死了，如何向王上交代？”
    拦人的是副将。女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收了鞭指道：“我火日是芪兰国第一将军，难道杀一个小小俘虏还要你来多事？”
    “王上下令要留下此人性命，将军可要违逆圣意？”副将瞥了一眼那丝毫不肯被黄沙遮掩的清傲男子。战场上那力敌千军势不可挡的气势早已被磨灭得一丝不剩，眼神却仍是如此倨傲，这样的挑衅眼神不要说性如烈火的将军，自己对于处置他也已经没有什么耐性了。
    火日翻身下马，一脚将男子踏在脚下，警告：“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一脚正踏在伤处，肩上立时便是血染一片。刺痛袭来，男子一阵晕眩，却紧咬牙关让自己不能晕过去。他抬起头望向火日的眼神越加轻蔑，声如游丝，恍如从牙间硬生生挤出：“你也不过……恼羞成怒罢了……”
    “我说了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火日震怒之后忽然笑了起来，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似乎想到了很好玩的事，回头：“王上说带他回去，可没说带怎么样的他回去是吧？”
    副将僵硬地点头，已经有些不忍。
    火日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慢慢移到男子的眼前，低声道：“秋连堇，你不是很高傲吗？不是受了多少伤也不肯讨饶么？那就算成了瞎子也没有关系吧？你也不会低头的吧？”
    连堇的脸色微微发青，咬牙没有吭声。
    火日的笑容却越加灿烂起来：“你怕不怕？要是怕的话就开口求我！搞不好我一心软就饶了你了。”
    连堇闭目，口中已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只要她一刀刺下，他便是死。
    “求我！你怎么不求我？快求我啊！”火日伸手捏住他的下颚，手劲之大几乎就要捏碎它。
    猛地，她停住，冷笑起来：“想死？哪有这么容易！我有办法让你咬了舌头也死不了。你要不要试试看？昔日里春风得意的秋大将军，要是变成一个又瞎又哑的废物，想来也是很有趣的事。”
    连堇睁眼瞪去，光彩依旧，却不敢再显轻蔑。
    火日得意地大笑起来，放开手，跃上马背又狠狠挥了一鞭过去：“秋连堇，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想报仇？你记得是我芪兰国将军——火日，毁了你的骄傲！若是他日有命来找我，我一定奉陪。只是那也要你有命活着离开才行！”
    她双腿一夹，坐骑就飞快的狂奔起来。连堇手上的绳子一紧，整个人就被拖了出去。
    黄沙一边一边地从身下磨过，在身上制造出伤痕，再从伤痕上反复地磨过，再造出新的伤痕，整个人就如同被放在磨上碾磨了千百遍。
    只是尘沙，浑身上下的刺痛，都比不上骄傲的磨灭。
    成者王侯败者寇。只是从未想到，也有一日会轮到自己……
    火日，若有他日，我秋连堇当以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