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
几乎是同时,我们放下手,看到了对方。只是瞬间,我的T恤便被汗水打湿了,那是一种复杂的反应,也是刹那便涵盖了惊讶、紧张、尴尬、兴奋……
无法形容……
我不由后退了一步。
她更是狼狈,“呵”地惊呼一声,又下意识用手遮掩,手链伴随她的动作铃铃作响,几秒钟的时间被拖得无比悠长。画面定格在此刻,我相信最好的演员也不如我们。
惜昔的眼神发出异样的光彩,星眸泪水涟涟,这是我第二次察觉她这个样子。她轻启双唇,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之后,淡淡的晚霞悄然从脸颊升起,要不是被乌亮的长发掩盖,早已漫过了耳际。
忽然,她转身向出口跑去。望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有点难过,看来我永远不是浩,更不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所愿意正视的,大概黑暗里才最适合我,至少我有让她好奇的能力……
就快跑到出口的惜昔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我挥了挥手,喊着:“一休,谢谢你!现在由惜昔答你第三个问题,这不是做梦!呵呵,一休,下次见!”
这不是做梦?……
下次见?……
我怔在原地足足几分钟,呆望着早已消失在灯光下的倩影,我长长吁了口气,惜昔,你什么也没有留下,我们如何再见?你可把我害惨了!
哎,怎么可能想得到,惜昔竟是第一次在浩公司见到的那个女孩!我不得不又一次感叹命运双手的鬼斧神工,没有任何端倪,毫无铺垫情节——今天彻底输了,命运兜了个圈子很轻易就在我面前幽默了一次。
……
大厅里空空荡荡,剧终人散。只有一个清洁工在那里绕来绕去,希冀找到点值钱的垃圾。浩也不见人影,我拿出手机,哦,早没电了。
我又回到今晚最初时的状态,情绪失落至极,就这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打开水管洗了个澡——怎么会没有热水?真是郁闷到了极点。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一些事情,却又没有哪一件事情有确切意义,后来,头有些疼,再后来,有些昏沉了,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境,可是这个梦境又是那么真实……
好多年前,还是一身俊雅妆扮的老师出现在眼前,真切清晰,他坐在壁炉边的摇椅上,姿态轻松,说不出的写意。
“小休,过来!”老师朝我招招手,问我:“你为何如此的忧伤?”
我走到老师的身边,坐在自己多年熟悉的小藤椅上,握着老师修长柔软的手,用另一种提问回答:“老师,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为何我的的记忆和思想是那么难以捉摸?”
老师“呵呵”笑了起来,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刻痕,只是两鬓不知何时微微染霜。
“为了找回我们自己,为了知道我们到底是谁,也为了爱!”
“我不懂,老师,您说得太深奥了!”
“小休,你有一颗定心,它能生出慧悟,早晚有一天当你经历了那些的时候你将会明白的!不要急……呵呵!”
我盯着老师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看不出有丝毫隐瞒,是的,老师又怎么会对我有所保留,是我不明白而已。
“那……老师,我们来到世上应该追求金钱吗?”
“哦?……无所谓。”老师语气平淡。
“那应该追求享乐吗?”
“无所谓。”语气依旧平淡。
“爱情呢?”
“呵呵,”老师忍不住笑出了声,“无所谓。”
“既然什么都无所谓,那我们的追求有何意义?”我觉得老师好像很轻视我提出的问题,我有点沮丧。
“小休,能告诉老师你用多久才能把世上所有的财富数清呢?”
“多久?不可能吧,恐怕一生都不可能!”
“那你告诉我何时你才能吃遍世上所有的美食,阅尽世间所有的繁华?”
“老师,那不现实,永远都不可能的!”
“呵呵,那你能否告诉我,你一生能追求多少次爱情,结识多少美丽的女孩子吗?小休,别害羞,告诉老师!”
“……不知道!”
老师从摇椅中长身而起,将坐在小藤椅里的我抱到椅上,为我摇晃了几下,又捡了几块柴,填到壁炉里。他的衬衫那样光亮,竟能反射出火苗的明灭。老师负手站在窗前,眼神闪烁亮若星辰。
“呵呵,小休,我们的一生又有多久呢?屈指可数吧!就像这燃烧的木头,不久就会熄灭。用这么短暂的时间不停地追求,何时才是尽头?即使你觉得现在的追求有意义,那以后呢?你能保证永远乐此不疲?人的一生比起宇宙来犹如沧海一粟,这么短的瞬间要如何把握才是关键,不应该总把眼光放在执拗上面,明白吗?”
“那我可以做什么?”
“呵呵……”老师转过身,宁静欣慰地望着我,嘴角的笑意不住地深刻,“当然是追求了,追求你所是的,追求真正能打动你的,而不是随波逐流,千万不要执拗,就算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也无法同时睡两张床!去追寻你自己吧……”
老师又转身凝视着燃烧的火苗……
眼前模糊了,清脆的电话铃音惊醒了我,好不容易接起电话,还未说话,对面已经咆哮起来,没错,又是浩。
“一休,笨蛋,你在干嘛?昨天是怎么回事?突然玩失踪,害得我到处找你,手机又关着,你到底去哪了?累我在雪儿面前变成不守信用的人!”浩的指责我一句也没听见,我仍未从那个深远的梦境中清醒,心不在焉地说:“去见老师了!”
“什么?什么老师?我不是叮嘱你早点回来,你有事也该告我一声,不是骗我吧?你去哪里见什么老师了?”浩连珠炮似的发问彻底把我唤回了现实。
我从没有对浩说起过老师的事,不是不愿说,是因为我明白浩的追求,他对这些事情是不会感兴趣的。当年父母离开我去环球旅行考察,便把我托付给老师。那几年,父母偶有时间回来看我,我一直是与老师居住。也是在那几年,我有了飞跃,我孜孜不倦地领悟着老师提出的精深奥义,不谙世事。那段时光既美妙又飘渺,甚至如今回想起来,我都不敢确信是否在做梦。我也一直把它当成心中最深的秘密,很少透漏。
“呃……不好意思,刚才做梦,头好昏,昨天……”我本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可是,忽然想起昨晚与惜昔的不期而遇,还有她凄美的眼神,甚至那似有若无的一吻,所有的情节从冰山一角的片段开始,源源不绝,相继展开,刹那间,我头痛欲裂,只好敷衍浩:“昨天我头痛得厉害,忘记和你打招呼了,十分抱歉。”
我不管浩觉得这个借口是否牵强,都打算把昨晚的事情当作另一个只能在我心中存在至或湮灭的秘密,不会向任何人提起,浩也不例外。
或许听到我乏力颓丧的声音,浩内疚地问:“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医生?难怪打了几次电话你都没接,原来是生病了,我晚些时候去看你吧!”我勉力撑起身子,看看闹钟已经午后一点多了。我罕有这样晚起的时候,身体一阵乏力,双眼肿痛,可能真的生病了。
“不用了,浩,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也够忙的,不用管我了,我没事的!”
“那好吧,但是你有什么事要打给我,你好好休息!”说完,浩挂了机。
我浑身发冷,瑟抖难停,电话基本上是被扔在了机座上,发出“咔”地一声怒吼。哎,看来是昨晚那个凉水澡洗得发烧了。终于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我重新倒回到床上,昏沉地睡去……
我做了好多梦,混乱、离奇,只是记不清内容了,再醒来天色已经昏暗,我还以为是晚上,过了一阵,外面渐渐亮了起来,一道晨曦穿过了纱帘,柔和地洒在床上,哦,原来是早上了。
我睡了一天多,这么长时间的休息,身体轻松了很多,只是略微有点乏力,我对洗冷水澡有点惧怕了。
推看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掀起了白色纱帘的一角。风翻过书桌上的日记本,停在半年前的最后一页墨迹上。我淡然一笑,顺其自然吧!
触摸着发黄的纸页,我心中感激,这是我最忠实的朋友,它从来只听我的倾诉和抱怨,这次也不例外,而在这个清晨它又要替我背负另一个秘密——惜昔。
我写下:惜昔,暗夜里划破寂静天空的流星,稍纵即逝,却在瞬间爆发出最璀璨的光辉,一如她名字一般,隽永深刻,只能让我去怀念珍惜那已逝的片段,不过正因为此,将在我心中留下无法擦去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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