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澈篇】
----————————
源范双子 同为火行
紫钵斗木 赤笔奎木
————————————
从那迷宫一般的森林逃跑出来,我竟随着姬范进入了他的村子,这个喧嚣诡秘的地方张大了口齿,仿若一个庞大凶悍的怪物,正等着吞噬掉我。
姬范随着紫钵指引的方向领着我一直前行。每到三棵树怀抱在一起的地方,他就会牵起我的衣角朝东走,我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只看见昏暗的天空越来越暗,树林也越发茂密。只有天空之中的繁星一颗颗眨巴着,就像大漠傍晚里出没的野狼,散发出摄人的光芒。
直到我心里已默数到第二十八个弯的时候,姬范才告诉我:“到村子了!”
“知道为何你出不了这森林么?”姬范突然问我,他的脸被村里的篝火映烤地微微发红,嘴角上扬,粉唇下透着两轮如皎月一般的皓齿。
我沉闷着摇摇脑袋,仔细盯着他的嘴唇,它并没有再张开,反而紧紧地闭合起来。
姬范并未马上带我回家,只是同我站在村口的石阶上,他深邃地望着远方。顺着他双眸的方向,我望见了另一片如同我们刚刚走过的鬼魅般的茂林,只是那鬼魅,更加庞大。
“星宿村……”姬范缓缓地说:“星宿村,曾是一组大部落,四大长老安泰相处。我和史源都很快乐。”忽然,姬范的眼神开始暗淡下去:“只因三年前,白虎长老猝死,白虎族和玄武族人咬定是我们朱雀长老谋害的,而青龙村与我们村已定下生死盟约,因此族人被分裂成两方,青龙朱雀、和玄武白虎……”姬范说,那些鬼魅一般的森林,便是被下了迷浑幻术的“警戒线”。误闯进对方森林的族人,如果没有寻路或是破解幻术的方法,结果必是——死路一条。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竟遇见了这个叫姬范的孩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回想起当年父亲含冤被趋赶出大漠第一派“江源镇”的那一天。
那天离我十七岁生辰,不过两天。我卧在屋中后堂的石榻上,扯着琴丝雕着中原买来的脆竹片,这样的脆竹,只有“江源镇”三大法王才有资格得到如此稀有的上乘之货。当年父亲已被封为法王之首,也正因如此,我才与其他大漠孩子有所不同,不用再上战场卖命撕杀,只需在家中休养生息。
生辰前晚,镇里传言右护法死于非命,而身体未有伤痕淤青,以银器探视也显示未被下毒的迹象。因此,江源镇当夜血雨腥风,父亲护着我逃离了大漠第一派——江源镇。后来,父亲告诉我,左护法与镇王咬定是他杀了人,因为父亲的曲调可以杀人,萧声入耳断人心脉,不见腥血。后来父亲又告诉我,镇王要杀他其实很容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大漠人天生傲骨,绝不可含冤而死。
后来,父亲决定带我去中原做杀客,他说,害死右护法的另有其人。他还说,要去中原找出真正的元凶。
十七岁那年大漠狂沙,从驿站信使司徒武岳手中,我与父亲接到了中原雇主送来的第一笔生意……
回忆掐断在姬范带我走至他家的时候——一个深灰色的园顶帐篷。“哥!”姬范一声轻换,从帐篷里穿出了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这个人,便是姬范的同族兄弟——史源。
如果真如中原传说,天上有个砍桂花树的美男子,那这个史源,定是这吴刚下了凡。刚劲英气的眉宇间,散发着厚重的坚毅之气,和姬范一样,他有着直挺的鼻梁和深邃的双眼。像极了大漠沙丘上,站立着的狼王。
“他很漂亮,对吧!哥!”姬范用手肘推了推怵在原地不动的史源。
史源见我的反应,同他弟弟看到我笑时一样,楞直直地立在那里,瞪着黑蒙蒙的双眼。被姬范调侃的史源尴尬的笑了笑,马上举手行礼: “请进!”举止文雅地将我领进了帐篷。显得比姬范要沉稳含蓄的多。
“还不知兄台贵姓,如不嫌弃,可否告诉在下?”在我吞完史源递给我的一碗羊肉汤后,他礼貌的问道。与他同样好奇我名字的,还有坐他身边,一言不发却已集中精神,双眼炯炯放光盯着我的姬范。
“我姓汐,单名一个澈字。”
“看你的装束和口音不像是中原人。”
“我来自大漠。”
“原来如此……”史源用木勺在锅里搅了搅,捞起沉在锅底的碎羊肉,又乘了一碗汤给我:“多吃点吧,听范儿说你早前掉进了陷阱,定是饿了。”
我的确是饿了。
“对了,澈兄能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在狼吞完第三碗羊肉汤后,史源又问道。
“七月初十”随口而出后我不禁后悔自己竟如此随意,就将自己的私秘告诉了两个刚识不久的中原人。
“无须担心,我哥只是算你的守护星宿。”姬范忽然对我解释,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史源没有啃声,脸庞依然波澜不惊,平淡如镜。只掐指算了算,然后轻声说:“七月初十,柳土獐,南方第三宿,居朱雀之嘴,多吉。”
“哈哈,原来你也是朱雀系的,那族人便不会排斥你了。”姬范忽地站起来,冲着我兴奋地大笑起来。原来,在星宿村分裂的日子里,朱雀和青龙之外的族人,是要受到这个村子的敌对的。“我哥正是因为有一半的玄武血统,在村子就受到族人的排斥,若不是因为要守护我……”姬范的话还未完全,忽然,从帐篷外同见一声嘶吼——
“白虎玄武起兵入侵了!”
“白虎杀手破了幻术,冲出森林了!”
“玄武攻打我们了,朱雀青龙的勇士们都出来吧!”
……
我同那两兄弟冲出了帐篷,先前死寂宁静的村子竟混乱热闹了起来,一个、十个、一百个……他们从各自的帐篷了钻出来,握着各自的兵器。月色开始暗淡下去,黑云将明朗的星空,已遮去了大半。大战,一触即发!
******************************************************************************
【寒庚篇】
“二十八舍有解:
鬼宿:属金,为羊。为南方第二宿,犹如一顶戴在朱雀头上的帽子,鸟类在受到惊吓时头顶羽毛成冠状,人们把最害怕而又并不存在的东西称作“鬼”,鬼宿因此而得名,主惊吓,故多凶。
女宿:属土,为幅(蝠)。为北方第三宿,其星群组合状如箕,亦似“女”字,古时妇女常用簸箕颠簸五谷,去弃糟粕留取精华,故女宿多吉。
——————————————
鬼宿为羊 女宿称蝠
强特相隙 星宿幻破
——————————————
按照明镜所说,在离开梅园时,我身边已多了一个人,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地清香,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
“你此次前往星宿村千万要小心,传言村子周围的森林都被下了幻术。”明镜说完后,对另一个人轻声叮嘱:“哥,你应该懂得解此幻术,你陪寒庚去吧!”
“恩……”翟中温柔地轻嘤了一声,那声音娟秀可人,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此。
“为何不让君秀去?他不是也精通幻术么?”
“游天你别胡闹了,园主这样安排定有他的道理。”说话的是苍溟。
是啊,为何不叫新一代的幻宗君秀陪同我去。因为除了明净、明镜,翟中、郓浩,再没人知道,当年的梅园三少,剑攻与幻宗独创了一习招式:幻宗以幻术克制对手行动后,剑攻再一剑封喉。这独一无二的招式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长庚花影。
除了我们五人以外,见过长庚花影的人,只有死人,那些死在长庚花影之下的人
。
明镜懂得当年我与翟中心意相通,只是,明镜大概忽略掉了——如今,已是十年之后。
“寒庚师兄。你和花花要小心。”郓浩含着些许哭腔:“没想到你此次回来,竟那么仓促又要走。”
我用手臂紧紧环住郓浩的颈喉:“师弟,有机会我们再切磋一次,你再用你的气吞山河,我还是以梅花剑法。” 话音刚落,郓浩已泣不成声。滚烫的泪珠滴落到我手腕上,和十年前一样,郓浩还是如此,悲喜永远表露于声色,毫不掩饰。也许正是这样,和他在一起,我才不会觉得恐惧和不可琢磨,坦荡自然。可是,我此时心中却暗藏着一股无名火,仿佛要将我烧为灰烬。这样的焦躁让我在离开时并未像十年前那样习惯地伸手同他击掌,我知道在我转身后他的手臂还一直悬空在那里,即使我眼睛看不到。
离开了梅园,我同翟中向着星宿村前行。一路上,淡淡的清香都围绕在我身边。这熟悉的味道,仿佛在一点点唤醒我曾经有的温柔和善良。 只是那时的善良,却遭遇了惶恐和背叛、杀戮和诀别。只是那时的温柔,扼杀在与翟中承诺的叛离之后……
“庚,等等!”一直沉默跟在我身后的翟中,忽然冲到我身前,用手臂拦住我正前行的身体。我安静地聆听四周的声响——静籁地恐怖。
“怎么?”
“是幻术,我们误入了幻术的结界。”翟中轻声回答:“设幻术的人真是高明,我先前竟丝毫未察觉。”
“那我们应该是进入星宿村的地域了。”我将翟中挡在我胸前的手臂拨下,将他冰凉的紧紧地握住。这个动作,在不经意间悄然发生。我感觉到了他在我手掌心上的一丝抽搐。
这样的不经意,翟中想不到,我也不会想到。
其实,十年前,这样的不经意,太过自然。
我将他的手迅速放开,空气在诡秘地凝固……
“我来破幻,你等我。”翟中跳离出我身外,开始集气施法。十年的别离,他集气的速度和力量已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只是一瞬间,幻气的热量已布满了四周,我听见树枝摇晃发出的“吱吱”骤响。
“幻——破!”翟中的这一声撕吼,已带出了成熟男人的音域,却依旧夹杂着娇柔。
我依然什么都看不到,但身体周围却感觉到了轻松的空旷。我知道,幻术已被翟中破解,星宿村应该就在前方。
我和翟中依然一前一后的向前走,只是,他的左手同十年前一样,勾住了我的右手,我没有撇开。如果不曾发生那件事情,或者不用报仇,不用寻找玄雪。那么,我应该要这样一直牵下去吧!
“庚,有人!”翟中猛得将我拉回到他身边:“前方有人。”他紧紧扣住我的肩膀轻声说。
有人?我居然一点也感觉不到有活物的气息,这样的疏忽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正如当年剑师秀满所说:“庚少,这个世界不仅只有我们这些习正统武术的人,很多高手所用的奇术,是我们无法预测和察觉的。”我原以为翟中的幻术已是极限,却没想到竟有人能这样无声无息地靠近我们。
“朱雀?玄武?……”对方突然发话,说得却费解。“那是白虎还是青龙?”
……
……
“不说话?我便要动手了。”明显是威胁,我却感受不到一点的杀气。
“我们并非星宿村的族人。”翟中的声音在我身侧突然响起。
“怪不得你方才的幻术我从未见过,你们来村子有何目的?”对方不依不饶地继续盘问。
“我们……”没等翟中回答,“撕拉——”天空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翟中用力握住我的手指:“庚,是蝠人,我先前见过,他们能集气在背后生成翅膀,像蝙蝠一样自由飞翔。”
我的腿开始有些酸软,原来,我的轻功在这些星宿族人的眼里,只是沧海一粟。
“特儿,我们要攻打朱雀村了,你快躲起来吧!我不想伤害你。”头顶上的蝠人急喘着。
“女土蝠,你我立场不同,注定生死相搏,你不需劝我,回你的大本营,杀场见罢!”那个叫特儿的男子冲着天空叫喊着。
……
……
又是一阵沉默,天空的“撕拉”声忽然变小,越来越小,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们要打仗了,你们还是不要接近村子为好。”对面的人丢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开,离我们越来越远。
“很美的人儿呢,那个叫特儿的男子。”翟中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庚,我们走吧。”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