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心里很清楚等待游子宁的是什么结局,风韵犹存很明确地告诉老板希望自己留下,毕竟这是个IT公司,是靠程序员在赚钱,而小小的设计则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角色。“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对不起,子宁,对不起……”
的确,李雪错在太年轻太自信,罔顾职场里的游戏规则就得付出代价,只是这个代价比自己被炒了鱿鱼还惨重——风波导致了另外一个人的离职,一个李雪心底里最珍惜,最想保护的人。
轻轻地关上会议室的门,游子宁下意识地直了直脊梁,脸上波澜不惊。“想不到这是偶在这公司最后的设计,呵呵。”怀着有种像写遗作的心情,先前觉得面目可憎的设计任务,也变得可亲起来,于是游子宁把网上的聊天工具全关掉,一心倒腾好这最后的设计。
好容易熬到下班时候,看到游子宁走出大门后,李雪飞快地紧跟出去。“叮”电梯门开了,游子宁进去后转身看到正在飞奔赶来的李雪,竟没有如往常一样按下OPEN键,面无表情地由着电梯门缓缓阖上,留下门那头李雪一脸的惊讶和愧疚。
“她一定是恨极我了,恨极我了,李雪你是个最差劲的男人!!……电话,对,打电话。”李雪按号码的手指有点发抖,手心不知何时起满是冷汗。后来出门的陈胖子看到李雪在电梯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大概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没赶上游子宁,正要上前取笑一通。
“没追上?哈,我说你也太逊了。呃。”……在李雪想杀人的目光下,陈胖子只得讪讪地打住,把剩下的话全咽回肚子里去。“要不走楼梯?这时候电梯一般比较慢。”
电话是接通了,但游子宁一直没接,电梯又慢得要死,突然听到陈胖子的提醒,李雪头也不回地“噌、噌、噌”往楼梯冲。“唉,年轻人……”陈胖子苦笑着摇摇头。
送走最后一位供应商后,张宁终于可以长长地舒一口气了,窗外天色还亮,不过已是快六点了。“嗯,可以提前下班休息下了。”原本晚饭是准备和供应商一起吃的,谁知那人临时有事非走不可,张宁挽留几句后就不再勉强,毕竟这种饭局,不是赔笑应酬就是逢场作戏,即使是吃的龙肉也不免心生厌烦。
和秘书交待了几句,张宁便提前离开办公室。此时路上尚未有下班的人潮,斜晖透过繁密的梧桐枝叶投落在地面上,夏日傍晚的的凉风不时吹送来周遭植物特殊的味道,张宁突然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于是也不叫的士,只是闲闲地逛着,到处看看。
不知不觉走到梅陇镇附近,张宁突然想起老游好像说过自己女儿在这附近上班,“呵呵,已经快半个月没见那失魂鬼,或许可以找她一起吃晚饭。”想罢正要掏出手机联系游子宁,这时有路人与自己擦肩而过,下意识地别过头看了下,“那背影怎么有点眼熟?红书包——游子宁!”张宁朝着那人背后大喊一声。那人果然停下,前后左右东张西望了一番,呆了一会转身继续往前走。
“真是个……“张宁想不出怎么形容游子宁,明明看到自己了却还继续往前走,转念想起对方是个超级大近视,看不清是自己也是情有所缘的,“可她难道认不出我的声音?!”气归气,张宁还是快步赶上游子宁。不知怎么的,张宁起了顽心,一言不发地紧跟着游子宁身后一两步的距离,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谁知跟了一段,游子宁不但丝毫没察觉后面有人尾随,还越走越快,貌似很生气的样子。没办法,张宁只好伸手拉住游子宁的手臂,“喂,你真傻还是假傻啊?我跟了你那么久都不知道?!”
“啊——”突然被人拉住,又突然听到有人开口说话,游子宁满腔的悲愤顿时被吓得无影无踪,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谁知那人居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游子宁吓得连忙挣扎,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跺他的脚?晕,早知道应该穿高跟鞋……打他的鼻子?太高了,够不着啊……踢下面?太狠了吧~万一真踢坏了日后被他泼硫酸怎么办……
刚才游子宁的超分贝尖叫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了,张宁一向满不在乎的俊脸开始有点慌乱,他丝毫没想到游子宁的反应居然会那么大,情急之下沉声喝道:“停!我是张宁,你个近视眼!”
待看清来人是张宁的时候,游子宁才惊魂稍定,回过神来后大声质问道:“你,怎么是你啊?不会叫偶吗?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不要作了,请你吃饭赔罪还不行。”张宁被周围的人看得尴尬,不由分说搂住游子宁的肩膀,半哄半逼地拉着游子宁走开。“拜托你以后不要背书包好不好?这样我只能搂你的肩膀而不是你的腰。”几句话惹得游子宁满脸通红,又羞又恼,旁边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只道是小两口耍花枪,纷纷私语偷笑。
游子宁心想这老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在公司的无辜株连,眼下的百口莫辩,游子宁只觉得丹田里两股气流,一阴一阳相互交错撞击,左冲右突,迂回盘旋;脑子不停闪烁着自己如何把垃圾桶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在张宁身上……叉着腰,指着李雪的鼻子,像猪肉婆那样骂他个狗血淋头……出钱雇些人,把老板,把风韵犹存用红白蓝蛇皮袋装起来暴打一顿后,送到老板太太面前……疯狂暴戾的想法像火一样炙烤着。但,游子宁终归是游子宁,一个撑死都不愿意在人前示弱,永远克制冷静不愿伤害别人的笨瓜。一切的复杂的情绪和疯狂的想法到了嘴边,化作了无语凝噎,游子宁眼睛睁得大大,定定地看着张宁几秒,忽然,眼圈就红了。
张宁被游子宁定定看着,有些愕然,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一时失神。“莫非她……?”张宁哪知短短几秒,游子宁已经思想了千回百转,还道是女儿家即使恼羞,却也默认了自己,然一阵欢喜后忽而看到游子宁眼圈发红,似乎快要掉下泪来,“受委屈了?”还没等自己开口,游子宁仿佛意识到什么,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时,猛地扭头就走。
张宁的一颗心随着眼前这个毛丫头忽喜忽忧,忐忑不安,全然没了往日生意场上的沉着稳重,胸有成竹,倒像个初次恋爱的毛头小子。见游子宁神态举止如此奇怪,张宁恼自己不该如此放肆,当即想也没想就追上去,牢牢按住游子宁发抖的双肩,用力扳过来,着急又关心地柔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是......不是。”
“呵,那到底是还是不是?……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游子宁一直把头低着,但细心的张宁还是发现了异常,禁不住伸手捧起游子宁的脸。游子宁倔强地别过头,眼睑始终低垂着,紧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张宁心里无由来的一痛,禁不住轻抚上游子宁的苍白脸颊,为她擦去眼泪,柔声说:“乖,不哭,有我在。”
游子宁原本慢慢收住的泪,在听了张宁的话后又止不住地涌出来,眼前的张宁就跟小时候的爸爸一样,总是在自己受委屈的时候用那样坚定的话语保护温暖着她。压抑了一天的悲愤终于爆发出来,游子宁全然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像个小孩一样,在张宁怀里放声大哭。泪眼婆娑中,视野比平时变得清晰许多,游子宁似乎看到了张宁身后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伫立着,“是谁?……脑袋好沉……原来哭也会那么累的~”
看着眼前搂着张宁伤心痛哭的游子宁,李雪只觉像有盆冷水从头淋下,刚才跑到肺都要吐出来的难受蔓延到双腿,一下子竟跟灌铅一样再也迈不出半步,颓败地眼睁睁看着张宁搀着游子宁慢慢离去,不多久便消失在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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