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伐檀回来了,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万俟烈!”眼前这个男人向云薇拱手一礼后转面对我点了下头,回道嫂夫人。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我一边冲着茶水一边问,云薇只是地坐回了书桌旁,静静地看着来人。
“爷,伐檀领了你的命去找七小姐,回来的路上正遇见万俟公子,这就一起回来了。”伐檀接过茶杯,一边捂着手一边回道,万俟烈却似乎不那么畏寒,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并不作声。
“说说吧。”云薇吩咐道,抬手示意万俟在一旁坐下,我亦坐在他身边,待我们坐定后,伐檀方站在原地回起话来。
“奉爷的命,我去城东的山里寻七小姐,并打探魔人的动向,找七小姐倒是费了些许功夫,而魔人的动作却已不用我再打探了。”他顿一顿,看一眼去薇,又看一眼万俟,然后继续说道,“辽安军自入城以来便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如果说原来是暗地里的,现在已经变成了明面上的了,领军的万俟然下令城中不论尊卑贫富皆挨户搜家,而要找的东西,据说是极重要的。我又听了些消息,应当便是我们云家的地旻剑。”
辽安人果然等不及了。说来也是,无论他们行动如何神速,抑或有内奸相助,云四爷手里握着几万大军都不会坐视不理,若他日拍马赶到,又加之云家军里应外合,这些魔人能不能全身而退便有待定论了。
而且……我叹口气,万俟然这么着急,定是云菡绝然不愿开口,而他又得知了云四的什么动作,这才急得不择手段。如此我既安心的是云四回援之日应不久矣,又不禁为留在云家的人担心起来,云菡,云艾,还有云大夫人和静宜……
“小烈,你经常出入云府,有什么消息么?”云薇淡然开了口,却被我听出了些许的担忧,我看向万俟烈,后者放下茶杯,一板一眼地说道:“和伐檀打听到的一样,辽安人最近动作很大,云三爷似乎又吃了些苦头,然而再多的也就没什么消息了。自从那日嫂夫人离开后,魔人似乎加强了管制,然于我却还是没有多少影响的。”
云薇轻颔首,遂不再多言语,然而我仍自纠结于云三爷又吃了些苦头这句话上,回想起那日见到他时的憔悴,这“一些苦头”不知又将他折磨成了什么模样?
“去请五爷过来。”半晌之后云薇打破了沉默,伐檀领命而去,我回头之时正对上云薇的目光,什么意思?你要开始行动了吗?可要慎之又慎啊……
云薇做了个宽心地表情,又轻拍我的手背,示意我放心。深吸一口气,我不再多想,站起身来为云荣准备茶具,一颗心在腹中砰然狂跳,却丝毫不能使我斟茶倒水的双手颤动分毫,因我深知,越是攸关生死的时候,越不能有所忧惧,只能全身心地想方设法渡过这一关去。
过了一小会,云荣掀开帘子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低眉顺目的伐檀,和另一个他常带在身边的小厮。
“何事找我?”他一眼瞥到了万俟烈,一时间怔在原地,“你……”
“云五爷,在下万俟烈。”万俟起身拱手施礼,云荣似乎从这张颜面上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东西,一时间面色变了几番,终于平静下来拱手回礼道:“万俟公子别来无恙?”
这话说得客套,天知道他们有否见过,或是见过也不曾将对方放在心上,更或是宁愿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对方,总之一个是妒其兄夺妻所爱,一个是恨其间接害死自家兄长,想必两人的关系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突然有些好笑地看向云薇,他对我眨眨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好在二人涵养都不一般,且有大敌当前,不然这仇人相见双眼红,看你云青梧怎么劝解去。
这一来一回间,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我冲好茶笑脸端给了云荣,一声“五伯请用”听得他如梦方醒,看着我有些怔忡地回了句有劳,然后便端着茶盅到云薇身边坐下了。
云薇貌似紧张地开了口,甚至眼神里也是淡淡地担忧,我低头走到他身边,听他絮絮道来:“五哥,我与小七联系上了。”云荣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令我担心地却不是她,而是三哥和五嫂他们。”
“他们怎么样?”云荣不知是被云薇的情绪感染还是真真担心静宜,连忙紧张地问道。
“尚无碍,但魔人最近动作颇大,似在寻找地旻剑。”
“地旻剑……”云荣若有所思地念道,遂又抬头,“他们是要地旻剑吗?但此剑除了爹无人知其所在啊。”
云薇点头,不再多说,我却将他未说的话讲了出来:“果真如此?那魔人便无法找到地旻剑了?”
“是,”云薇点头答曰,“但魔人生性残暴,若是得不到地旻剑,没准会对三哥他们……”
室内复又是一片沉寂,思量再三后,我稳定心神,说出了今生说过的最具份量的一句话:“我知道地旻剑在哪里。”
“什么?!”云荣满脸的不可思议,云薇则是沉了声低喝道,“休要乱讲,别说是你了,便是我和五哥也不可能知道,你又从何处得知?”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坚定地字字说道:“是,爷和五爷都应当不会知其所在,但若是大夫人呢?”
“娘?”云荣不解,复又一是怔,定定地看着我。
“锦州城破的时候,我不在,我家爷也不在,然而五爷却是清楚得很。”我一顿,又去看云荣,不意外地看到他满脸的思索,“城破的时候,老爷殁了,园子里拿得了主意的,除了三爷,就是大夫人了。然而三爷在的话,会让老爷受害么?事实便是彼时三爷并不在老爷身边。”
我缓缓走到屋中间,最初的紧张消失这后,思考让我的全身发起热来,渐渐地有了些激动的感觉:“如果莲衣没有记错,地旻剑的秘密,只有在当家快要去世的时候,才会告知下一任当家,若如此,大爷应该到现在也不知其所在。诸位爷请想想,若老爷就这样去了,从此便不会有人再知晓这云家祖辈们守护的至宝身在何处,若是你们,又会怎样做呢?”
“把它告诉最信任的人。”万俟烈波澜不惊地开口道,我有些感激地看他一眼,继续道来:“不错,而当时老爷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大夫人了。”
“那么,大夫人为何又要告诉夫人你呢?”伐檀也问道,我从容回视于他,似笑非笑地说:“那是因为,大夫人也命不久矣。”
“什么?!”云荣再一次惊呼起来。
“大夫人自老爷殁了以后,便茶饭不思起来,即便辽安人为了作样子每日里送点心茶水过去,她的身体仍然一日不如一日,这消息是一个叫柔儿的小丫头告诉我的,听说她也是五伯房里的。”
云荣点头:“是,这小丫头原来一直跟着静宜。”
“辽安人一直苦于他们不肯开口,于是在抓到我的翌日将我送了过去,希望我能劝说大夫人松口,毕竟我还年轻,年轻的人多是些贪生怕死的。所以我见到了大夫人,而她也私下里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希望我能转达给三爷,然而后来我还没来得及见到他就被我家爷救了出来。”
一时间,房里又是窒人的沉默,半晌云薇终于开了口:“娘与你并不甚熟,如何会相信你呢?”
我苦笑道:“这事我也纳闷着,不过在大夫人开口前,她看到了这个。”
我抬起手,露出袖里的一截臂膀,一枚晶莹的粉色玉镯晃悠悠挂于其上。
“这是何物?”云荣不解道,云薇在一旁答道:“这是爹送与我亲生娘亲的信物。”
“莲姨……”云荣轻声道。
“不错,大夫人真不是一般女子,其心地之宽广令莲衣汗颜,这是老爷送与娘的信物,夫君又赠给了我,纳了这样的信物,我就是云家的人了,且大夫人心知其份量,我家爷绝不可能将其随随便便就送给他人。”
说着我看向云薇,对上他盈满笑意的双眼:“接受了这样的信物,便是我的人了,生生世世都不能有变。”
“生生世世吗……”云荣突然笑了起来,“是啊,父亲最爱之人便是莲姨,母亲虽然不说,却连我这个作儿子的都看得出来。生生世世的爱,像莲姨那样的女子绝对配得上,而莲衣,你也得之无愧。”
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微赧之下正想着应当如何回答,却听见了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罢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你且说来地旻剑在哪里吧知道了总比头绪全无的好。”
我看了一眼云薇,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神去。
“地旻剑,就在五爷发现我们藏身的那个石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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