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 霄青]何须醉饮入忘川》8.第 8 章

    似乎做了一个不错的梦。
    一坛好酒，一片花海。他的身边坐着玄霄。
    酒液是深淳的金红色，他一杯杯喝着，没有人拦他，他笑得满足，看向玄霄。
    “师兄。”他说，举起杯子，“我敬你。”
    杯盏相碰。
    醒来时，孤身一人。
    身上伤口的剧痛在一瞬间涌来。云天青咬咬牙，摸到了身边的剑。
    “唔……”挣扎着站起，按着腰上再次崩裂的伤口，血浸湿手指，头一阵阵发晕，云天青看看被血染黑的土地，苦笑起来，“该不会要死在这里吧……”
    ……起码，把那东西做出来送给他再死吧。
    寻了药草敷好伤口，云天青沉重的喘息着。拣一段还算结实的木棍，往前走去。
    西蛮广阔高远，举目望去是无边的荆棘海。置身其中，寸步难行。云天青一段段砍开荆棘，在茫茫天地间慢慢寻找。伤口因为药草的效用已经止血，但不断走动劈砍使它们一直无法愈合，钻心的疼痛传来，云天青脸色苍白，将体力进一步透支。
    一定要找到……只有那个是最适合他的。
    云天青。撑住……
    炼炉中熊熊的火焰无日无夜的燃烧，玄霄放下手中的晶石，抹一把头上的汗。
    那小子，已经走了半个多月，究竟去哪里，他没有说。诚如那天他走的时候玄震师兄说的，云天青这家伙古灵精怪得很，该是不用担心，可自他走后玄霄总是心神不宁。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甚至有一丝不习惯——或许是一年多来身边有人的感觉太习以为常，如今开始觉得别扭吧。
    看看面前的石头，玄霄摇摇头。
    可能是太在意了……炼剑的瓶颈始终无法跨越。或许……该放放的好……？
    见他沉默不语，一边的玄震笑了笑走过来：“师弟，别担心那臭小子了。”
    “玄震师兄。”玄霄微微低头行礼，看着玄震在身边坐下。
    “那臭小子啊，不要去害别人就是造福百姓了。你还担心他被人害吗？”玄震笑着。
    玄霄突然想，在某些地方玄震和云天青是极其相似的，比方说，玄震与云天青都是喜欢在脸上挂着满满笑容的人。只是比起云天青，玄震沉稳了许多而已。
    “好啦，放宽心。”他伸手去拨弄面前堆满的材料，“剑炼得怎么样？我看你都折了好多把了。怎么？不满意吗？”
    望望角落那些残破的半成品，玄霄握了握拳：“有些地方，达不到我的要求。”
    “别太严格了。专心下来总会好的。”玄震说，“哎呀，你有这种石头，我都用完了正缺呢，你用不用？”
    “不，师兄你拿去吧。”
    “那多谢了。”玄震抱起一堆矿石，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师弟，别输给天青啊，那小子这回可是用了心呢。”
    玄霄一怔，眼中慢慢泛出一道光芒，唇角微扬：“他还没有赢过我的余地。倒是师兄你总是输给我们，是不是该好好反省一下？”
    偏头躲开玄震砸过来的石块，看着玄震气急败坏的叫嚣“你们少得意”，玄霄心情大好的回头挑选矿石。
    想赢过我？云天青，你发挥全部的潜能试试看吧。
    他看着橙红色的炉火，挽起袖子。
    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西蛮荆棘海的深处，竟然还有人住。
    在重重荆棘的包围中，一片草地，一棵枯萎深黑的树，一间小小的木屋，一个老人。
    云天青无法想象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这位老人如何生存。当他看见他时，老人正坐在树下，花白的胡子在深色的天地中显得刺眼。
    他将自己带进屋中，给自己换了药，端来一碗稀粥。
    热度从粗瓷的碗上传进手心，让云天青不由自主想起玄霄温暖的掌心。喝过了粥，躺在干净的床上睡一觉，醒来时发现老者又回到屋外看着那棵黑色的枯树。云天青问起他为何住在这里时，那张苍老的脸慢慢笑起来，苍老的声音中透着淡然：“我在这里，守着这棵树啊。”
    “树？”云天青望去，黑色枯枝张扬绝望的伸向天空，仿佛乞求哪怕一丝的阳光。
    “老朽在……等他开花。”
    云天青实是不信的——这样的枯树还能开出花么？且不说这里环境如何恶劣，终年浓云滚滚，遮盖这片荒芜的大地，阳光一年到头怕是也没有一点的。甚至这树早已枯萎，如何还能开花？
    老者看着云天青的表情，只是说：“年轻人，你可知这是棵什么树？”
    “不懂。”云天青道，在枯草上坐下。
    “这是——桃。”老者说，看着云天青怀疑的表情明显写着“哪有这样的桃树”，笑道，“年轻人，这里难得有人来，老朽便给你看样东西罢。”
    说着转回屋去，捧出个盒子来，递到云天青手上。
    打开盒子，却是一块冰。
    一块玄冰。
    云天青曾听说世间有一种万年凝成的玄冰，凡火不融。本以为只是传说，谁想真有这东西。
    玄冰中，有一朵花。
    似乎是在盛开的刹那被冰封，保留了最美好的状态的一朵桃花。
    黑色的桃花。
    “这黑色的桃花名为暗夭，它因思念而开，因思念繁盛。不问季节，不问风雨。”
    老人的声音低低响起，在暗云笼罩的天空下。
    云天青不问究竟，只觉得那黑色的花瓣中藏了一个深远的故事。他将那玄冰放回盒中交给老人，起身告辞。
    “叨扰老人家许久，我这就该走了，否则赶不上回去。”说着，往外走去。
    “你可是来寻那石头的？”老人突然道。生生刹住云天青的脚步。
    “老人家知道它在哪里？”云天青回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老人抬起手指向天边：“往东，再走七里路。”
    云天青大喜过望，深深行一个礼：“多谢老人家了！”
    老者微笑，转身拾起地上的柴刀砍下一段枯枝：“我们有缘，你且留下这树枝，作为纪念吧。”
    伸手接过的树枝比寻常桃木重上许多，云天青心底一绕，已有了主意。
    再次对老人行下大礼，转身往荆棘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