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地书》4.都是守墓人

    都是守墓人
    当我此刻提笔,给你写信时,不由得对自己大加嘲弄,笑自己身无分文,却要心忧天下。
    其实呢?“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自己身陷在无可救援的泥沼中,确心想飞上天空,推云布雨滋润天下苍生。
    可笑啊!多么可笑!儒生的自大狂!
    近来,我是越来越反感所谓的英雄性,而是日益倾慕于那种生活里平凡的诗意。
    从前所爱的诸书,已渐渐的束之高阁,因为在这平凡的岁月里,“英雄路”理所当然的应该荒芜,乱世里人们渴望成为英雄,也崇拜英雄,因而也就辈出英雄。
    但现在,一切该反抗、斗争、歌哭的都已经引人泪下的表演过了,好戏完了,已心满意足的人们早已想散了。
    这时,谁若不识相的想重演一出英雄戏,只会引起众人的厌恶、反感、唾弃以及斥骂、殴打。
    在近代中国这座大舞台,一百多年轰轰烈烈的英雄演戏长夜,早已使人们渴望平静休息了。
    鲁迅又怎样?虽被尊称为现代偶像,可在我看来,他在中国下层民众的影响几乎等于零,就是在知识分子的文化圈里的影响也相当值得怀疑,就是当代文坛,他已早就在王蒙“躲避崇高”的口号影响下,让人们敬而远之了。
    作家们继承得最多的事陶渊明、苏东坡、袁宏道、金圣叹、李渔、沈复、周作人、林语堂等士大夫文化变种的中国文化之一极为源远流长,被称为“现代隐士派”实不为过。
    中国实在太古老了,以至于到处都是陈死人的坟墓,到处都是死者对活人惊心动魄的纠缠,中国人尚未出生就已经五千多岁,成为白发苍苍的“老子”(老小孩、老顽童)。
    当今的中国人,不过是家族早已败落的靠手祖坟讨生活过日子的“守墓人”,一部《红楼梦》真是再好不过的上演了中国五千年古老文化的历史沧桑。
    对于我自己来说,走出这无边无际的坟墓群场,早已是绝望了。
    你如果在深夜里静读《野草》,你讲无比惊骇的发现鲁迅先生一路上同“鬼”进行生死搏斗是多么惨烈!也是多么艰难!才杀出黎明,成为第一个“人之子”!
    而我,在这世上最瘦的人,生命能量是多么的弱小,则只有在恶鬼的狰狞矿笑声中,被拖进坟墓,成为一名“新鬼”。
    那时,再绝望惊恐的呼救,也一样微弱的,在茫茫暗夜之中,永远沉淀成黑色的呵!
    在以前,我并未彻底的忘却自己,曾经试图借助爱情的巨大力量,在这个铁硬的世界里,寻求到遗失的自己,进而修复和拯救自己,然而,结果如何呢?
    别人的一再拒绝,是我的世界在一夜之间倒塌成为废墟,我一个人跪在残砖断瓦里,面对着废墟欲哭无泪啊!
    在男权社会中,“现实秩序”与内在本能的分离,社会价值与生命价值的分离,男性社会化生活与女性私人化生活的分离,使得男人在逃避自我的道路上,不得不通过女子去寻找自己。
    说真的,于“海”我是真的不预备再见了。
    因为,我是一个过自卑又过自尊的人,过去我倾慕过许多优秀的女性,但羞怯一直使我未曾折节下拜。
    可他,却给了我诱惑,当我满怀羞辱的投降时,他却委婉的加以拒绝,这是怎样的羞辱啊!
    于是我愤怒了。
    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霍霍燃烧,发出可怕的噼啪声响,虽然惊吓了他,但我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
    那么好吧,既然一切都已结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安静的离开。梁园虽好,可尽是伤心处,触目伤情,何苦旧事淹留呢?
    于是,我不顾一切的怒飞出去。
    但在异乡他地,我只不过是北方远来的燕子,再好的世界也是别人家的,于我又有何干呢?
    忽忽半载已过,我折翅而返,又失败了!
    事以至此,又何必再为情所困呢?难道我的自我折磨还不够吗?
    罢!罢!罢!藕已断了,丝也是难连的。
    “相见争如不见”,躲开是最好的办法,要知道时间的距离是会割断一切的。
    时间久了,神经也就麻木了,痛苦就不那么尖锐了。
    不要责怪我如此的阴郁悲哀,要知道我是多么的渴望着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啊!
    可是,火种在哪里呢?世界给与我的,只是无穷的伤害和沉重的打击啊!
    我是孤寂的,实在不想把自己沉重的苦难传染给你,那么就此止笔吧!
    199.2.2
    2007年10月25日星期四下午10时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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