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金枝(慈禧小传）》5.001 宫道5

    这天，他穿着身黑色貂皮褂子，还像那天一样意气风发。跟在他身边的下人毕恭毕敬站着，手中还提着一只红漆大食盒。鸨母识趣的退了下去，他的家人就将食盒打开，掏出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来。等家人出去了，他才对着三福子说：“今个儿，我请你尝尝全聚德的全鸭宴。”三福子满脸笑盈盈，先帮他脱了外褂子，又伺候他洗手洗脸。帮他洗手时，三福子发现，他的手保养得像是个婴孩儿，即便三福子这样没做过粗活的人，也不如他的皮肤细嫩。他是什么人呢？看这样子必定不是一般的身份，但立刻明白过来，在这种地方，□□就是□□，嫖客就是嫖客。所以她不想，也打定了主意不过问。
    没等三福子说什么，他就自言自语的说道：“过年下的本不该再来，但还是来看看你。那天听你说了许多醉话，你如今可想开些了吗？”三福子想，大概他说的是那些不想活了的话吧？心中一凉，只觉得，大概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心里可怜她......
    他见三福子脸上露出不愉快来，立刻说：“你别误会，对不喜欢的人我从不可怜的。”三福子听了，就又立刻露出了笑容来：“ 那你说说，你喜欢我什么地方？”
    “喜欢你的吃相。”他说。
    “你是拿我寻开心呢？我记得那天你两根眉毛拧得麻花似的，多半是被我吓到了！”
    他笑两声，拉着三福子在他的身边坐下说：“我可没寻你的开心，那天我见你吃东西，才知道原来饭也可以吃的那么香。”三福子说：“如果谁饿上你三天三夜，你吃的一定跟我一样的香！”他却搂着三福子摇了摇头：“没人敢饿我三天三夜，就是真的饿了我，我也真不一定有你吃的那么香。”三福子这才问道：“爷是怎么称呼的？总有个名字吧？”“我在家中排行第六，你叫我六爷吧。”
    三福子听了，就甜腻腻的叫了声‘六爷’声音中竟夹着小女孩一般的羞涩。立刻，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整颗心心跟着砰砰乱跳。六爷指着桌子上的菜色报菜名‘芥末鸭掌’‘卤鸭胗’‘麻辣鸭膀丝’‘蛋黄鸭卷’‘罗汉鸭’；然后拿着笼屉里的小饼子说：“这些饼薄得就像一张纸似的，要裹着烤鸭皮，面酱，跟葱丝一起吃。”然后他笑了：“我卷给你尝尝。”三福子点了下头心想，过去总是她伺候着别人吃，谁知道今天有人要卷饼子给她吃，等接过春卷似的饼子咬了一口时，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怎么哭了？”
    “葱熏的。”三福子说。
    六爷轻轻笑了，才对三福子说起：“我额娘最喜欢吃全聚德的烤鸭子，我也常常伺候着她吃。哎，你今日怎么吃的不香了？”三福子擦了擦嘴：“因为今天不太饿。”六爷哦了一声，就自顾自的说起家常来：“我家人很多，是个大家子。”三福子点了点头：“那多好呀，我家只有我跟弟弟两个人，因为穷，爹娘为了养活弟弟就把我给卖了。”六爷将她搂着，伸出手指在她唇上点了点：“我今天是来找你诉苦的，可你却不等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若是放在我家里，必定一吃顿嘴巴子。”三福子才委屈说道：“那你说，我听着就是了。”
    六爷才接着说：“但我额娘只是我阿玛的侧室，加上我家里的人又多又复杂，所以就总受到别人的轻视，排挤。每每我看到这些，心中就觉得郁闷，时常有许多的烦恼想找人开解，可看看身边的人们，竟没一个可说出真心话的！......哎！你怎么又什么都不说了？”三福子笑道：“我听你说，要是插嘴，不是挨嘴巴子？”六爷才哈哈大笑起来，说：“三福子，你果真是个将脾气，活该他们关你饿你，你并不冤枉。”三福子听了不禁有点伤心，恻恻说：“是呀，我是个□□，就是死了被人扔进乱葬岗也一样是不冤枉。只是我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儿，希望那些野狗畜生的别来啃我的尸体，好叫我留个全尸投胎去。”
    “怎么总说到死呢？”
    “哎呀，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六爷摇了摇头：“我额娘病的厉害，所以我现在并不喜欢听人说到死字，丧气的慌。”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就全喝了下去。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起了什么。三福子就捧着他的脸亲，将一嘴的口红印子尽数盖在了他的脸上，不多时，只见他额头上有，眼睛上有，就连下巴上都有。
    六爷拿着个灯走到镜子前面照了起来，左右看看：“我家的女人可没一个敢这么做的，她们规矩的很，既叫人厌烦又使人挑不出错来，像是死鱼一样阴魂不散。”三福子在心里哼笑了一声，想，‘她们大概都是大家闺秀吧，正是你们这些贵公子要娶的好媳妇儿，可娶了回去又心生厌烦，真不知道是不知足还是不知好歹了。我们自然比夫人太太有意思些，因为我们就是共你们玩乐寻开心的。若是有机会，又有哪个□□不想从这里出去，找户人家规规矩矩过日子呢？’这晚上六爷死死搂着三福子不撒手，但早上依旧走的很早。
    走时他说：“我从今个起就包了你，以后除了我没人敢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