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絮》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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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隐约察觉到在自己昏昏沉沉的这几日，似乎一直有人彻夜守着她。
    费力地睁开眼睛，洛瑶环顾屋内，屋子的摆设很是陌生，洛瑶肯定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
    这是哪里呢？
    洛瑶疑惑地想要下床，听到了推门声。
    来的人戴着面具，隐匿在余晖里，银色古朴的面具被镀上鎏金，桃花弧般的下颌在面具的勾勒下格外流畅。
    戴着面具，洛瑶也能想象到那张面具下，一定是张颠倒众生的脸。
    “你醒了”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像是在伪装什么。
    “好像还没醒，不然怎么能看见这样好看的人。”洛瑶半眯着眼随口戏谑，受伤算什么，她调戏良家公子的心是不会熄灭的。
    对面的人显然没想到洛瑶会来这么一句，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沈砂呢？我怎么会来这里。”突然的刺杀打断了她的计划，不仅没问出河图洛书的下落，她也因为吸了太多迷迭香，再加上长时间的打斗陷入昏迷。
    现在又在这么陌生的地方。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沈砂当时说的救兵难道指的是眼前的人？
    “沈砂是我的故人，也在这里；你气血亏损的厉害，他送你来这里修养几日。”
    “那你是？”洛瑶再次打量起来，方才没细想，可她现在怎么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像沈砂呢？
    “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的。”
    “怎么会呢？我很想知道。”洛瑶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救命之恩，她是肯定不能以身相许了，可受了这么大的恩情，她总得知道名字，日后好偿还这份恩情。
    迟疑了几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洛瑶看着他纯白如雪的衣衫越来越远，最后隐匿在阴影里，只觉得他的背影有说不出的落寞。
    既然是沈砂的朋友，想来他也脱离危险了，洛瑶也没有精力猜来猜去，索性抱着被子又睡了一觉。
    可能是这几日过于奔波，洛瑶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砂安排好下面的事再次进来的时候，看着洛瑶恬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他一直在寻找的，原来就是眼前人。
    他早该想到的，商阳里姓洛的又有几家？只是他回来忙着寻找旧人查探线索，不曾想，原来回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沈砂看着洛瑶眼角已经被蹭花的痣，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目光暗藏汹涌。
    那天听到河图洛书四个字时，他才犹如从混沌里恢复清醒，知道原来她就是三大世家洛府的女儿。
    他也知道，当朝皇帝钦点洛瑶去寻找河图洛书，所以那四个字轻飘飘地抛出，却有力地掷进他的心里。
    夜色越来越浓，房间里没有点灯，浓浓的黑暗里，沈砂一动不动，静静守护着洛瑶。
    第二天，洛瑶睁开眼就看见了沈砂坐在不远处，他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衫，看着更加挺拔如竹；膝上摊着一本书，一只手压在风要吹起的那页。
    “沈砂”洛瑶委实不想打破眼前这一幕，可她有太多疑惑必须要问清楚。
    沈砂合上书，倒了杯水递给她：“我在。”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宰执最近才寻回的那位私……孩子吧？”洛瑶低着头，咬住杯檐瓮声瓮气地说着。
    宰执任凌寻回流浪民间的儿子这件事，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有耳闻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是”沈砂看了眼洛瑶，补充道：“我随母姓。”
    难怪她不认识，不过沈砂看着全然不像在民间长大，他周身散发的气质就像是高皑之巅的白雪，干净不容染指。
    甚至让洛瑶觉得有一丝熟悉，还有昨天来的那位，也让她觉得很安心。
    “这又是哪里？”洛瑶又打量了一圈，还是云里雾里。
    “魔教的宫殿”
    魔教……洛瑶头皮发麻，谁听了都会战栗的地方，据说魔教尊主为人狠戾无常，冷酷至极热衷杀戮。
    洛瑶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沈放：“大魔头是不是带着一副银质面具？”
    “大魔头。”沈砂看到洛瑶眼底有些害怕和惊惧的神色，又听到她大魔头的称呼，很不自然地偏过头。
    “我刚才不要死地调戏他了”她真是佩服自己，居然敢对大魔头说那么轻浮的话。
    可为什么魔头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这就是人不可貌相嘛，洛瑶捶胸顿足，觉得这些事情简直匪夷所思至极。
    “你和大魔头是什么关系？他应该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洛瑶，我和他是故交，他不会和你计较。”洛瑶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从洛姑娘变成了洛瑶，难道是因为自己在危难时刻和他并肩作战，所以他才收起身上的疏离与客套？
    对此，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沈砂说，她内力消耗过多，要在这里修养五日才能彻底痊愈；魔教灵草充沛，又有一处药泉再适合疗养不过。
    等她痊愈，会有人送她回家。
    在魔教的前几天，洛瑶很少遇见大魔头和旁人，他似乎很忙，经常和一个叫锦与的人在书房呆着就是一整天。
    除了父亲，她还没见过这么宵衣旰食的人，就好像不知何为疲惫一样。
    反倒是他安排过来服侍自己的丫头小绿，缺心眼得很，洛瑶问什么都会跟倒豆子似的扯个不停，有时候看着她，洛瑶就会想起洒洒。
    洛瑶从小绿口中得知，他叫故放，很清冷，却深受商阳以西百姓的敬重；和她听到的传言截然不同。
    故放十五岁即为成为新的尊主；当时魔教内忧外患，内部各种势力相互勾结，资历深厚的老一辈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几次叛乱意欲夺位；外部，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江湖势力联合蠢蠢欲动，也想趁机一举歼灭魔教。
    才十五岁的故放，硬是凭借着雷霆手段强势除去对他有异议的人；两年的时间肃清一切，让魔教的地位更上一层，更为人忌惮。
    这几年，魔教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繁荣。
    小绿的描述免不了渲染，可洛瑶也知道，这是用鲜血和白骨堆积出来的平和，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实在是腥风血雨。
    她不由从心底佩服他的谋略，无论是当初雷厉风行稳定局面；还是现在刚柔并施内部制衡。
    “可为何，我听到的魔教，恶名在外呢？”
    小绿又开始喋喋不休说了一堆，洛瑶捡重要的理了理，魔教成立是十七年前的事，正好是她出生那年。
    成立伊始，魔教确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上任尊主嗜杀成性，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鬼。她凭一己之力让魔教成为人间炼狱，更是惊吓的城西百姓苦不堪言。
    原来是这样，上一辈留下的恶名口口相传给人们留下根深蒂固的印象，而一道锦江横亘，两岸消息闭塞，商阳以东的人自然不知真实的情况。
    以讹传讹，你道听一句，他途说一句，久而久之，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洛瑶小姐，你不知道，其实尊主他这一路真的很苦，他十岁就来了这里，被上任尊主逼迫着练各种功法。”
    她是故放十岁来这里之后，便陪着他的人，其实那时她也来魔教不久，对这里的一切害怕极了。
    与其说是她照顾故放，倒不如说是故放给了她光明。
    听到十岁，洛瑶的眼神猛地暗淡下去，就好像太阳急匆匆落幕，黑暗来袭，所有的生命戛然而止。
    如果他还活着，和故放是同样的年纪啊。
    “洛瑶小姐，我是说错什么了吗？”小绿注意到洛瑶神色异常，立马噤了声。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洛瑶微微笑了下，不过一瞬，又挂上了以往痞痞的笑容。
    门外，故放隐匿在阴影里看着她，良久，才转身离去。
    洛瑶是在第四日去的温泉，沈砂离开前同她交代过，魔教的药泉是调养的圣地，受天地万物滋养而成，可以在里面吐纳体内浊气让内力更加平稳。
    最主要的是那汪水里，有极负盛名的医师宫水花费好大一番心血，采朝露花蜜，收集灵芝异草，混上极寒之地的雪融化而成的水，整整三天三夜才成功撒入水里。
    经过这几日各种千奇百怪灵药的滋补，她觉得体内的气息已经归于平稳，泡完药泉她也算修养完成了。
    其实第三天的时候，她便觉得已无大碍可以离开了，本想去找故放说清楚道别的。
    可那天，一直没看见他，她从天亮就在书房门前守着，结果等了一整天才知道那天故放外出有事。
    只好百无聊赖地又待到今晚，其实药泉的作用对她有限，她内力平平，对于气息吐纳又一知半解，可机会难得，她实在不忍心错过。
    洛瑶绕过曲曲折折的小路到达传说中千年孕育的药泉时，瞬间愣在原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她害怕撞见别人，专门挑了这个时间过来，结果怎么就挑得这么恰如其分……
    岸边赫然放着的正是故放的那副面具，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光泽，雕刻的纹路精致纷繁，月色下也引人瞩目。
    故放背对着她，长发披开，难掩挺拔的背影。
    洛瑶从开始的震惊缓过神后，一边默念了几遍非礼勿视，一边又觉得食、色，性也。
    还没从天人交战里反应过来想要离开时，仓皇间摔在了地上。
    接着她下意识尖叫了一声，随即掩耳盗铃般捂上嘴，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汗颜时，背后的声音已经响起：“什么人？”
    “我我我洛瑶！”她立马转过身，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心虚地抓着衣角；故放已经戴上面具，四目相对，难言的尴尬逐渐蔓延。
    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故放将另一半身体转过来，双手支在岸边好整以暇：“怎么，想看我穿衣服？”
    洛瑶捣蒜似的点点头后，立马把脑袋晃地和棒槌一样：“不敢不敢。”
    她徒有贼心而已，饶是她再爱瞎撩，可眼前的人是故放啊！虽然知道他并非传闻里那般狠戾，可毕竟是魔教尊主，她哪里敢有企图之心。
    夜色掩映下，故放低不可闻地轻笑，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洛瑶说完立马转过身，摸了摸脸颊，烫的厉害；她虽然看见生的好看之人就爱瞎说几句，可眼前的景象毕竟第一次遇见，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月下魔头沐浴这种事情，真的是百年难遇之壮观！
    洛瑶深深吸了口气，沉下心来等待着故放。
    “你可知道如何吐纳呼吸？”故放束上腰带，看着洛瑶在月光下有些朦胧的身影。
    “好像不会。”洛瑶顿了顿，解释说：“以前贪玩，学的一知半解，我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洛瑶以为，故放是想教她，犹豫着答应还是拒绝时，听到他极为高冷地说了句：“还有事要处理，你好自为之。”
    于是她呆愣着看故放整理好衣衫，施施然离开，擦肩而过时，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体弱，不要待太久。”
    呼吸相闻的距离，洛瑶甚至可以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芙蕖一般的清香，低沉的声音许是在水里待久的缘故，带了淡淡的鼻音。
    洛瑶不自然地歪过脑袋，等故放离开，才意识道，体弱？她生龙活虎地和什么一样，哪里体弱了。
    再者，故放又是怎么看出的？难不成，她看着很弱很无用？所以，他才以貌取人下这样的结论嘛……
    洛瑶愤愤不平跳了进去，扑通一声，溅起诸多水花，一层层涟漪荡漾开出朵朵花瓣，随后归于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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