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之蜜》12.第12章

    林臻这餐饭吃的很高兴，晚上快十一点了才被范易送回来。
    范母大概早就睡了，房里一片漆黑。林臻蹑手蹑脚朝自己的房间摸过去，一个不小心，踢倒了墙边靠着的木桶，蓬蓬轰响。林臻踢到了脚趾，疼的厉害，嘶牙咧嘴的弯腰去摸，又慌慌张张的去收拾木桶，背后的黑暗里忽然有一个人幽幽的说话：“不用管它。”
    林臻吓了一跳，说话都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会在？”
    范天格淡淡回答：“这是我的家。”
    他没有从黑暗里走出来，林臻只能看到他靠着门的一个轮廓。她听他口气不悦，就巴结的问他：“你还没睡？饿不饿？我带了宵夜回来。”
    范天格哼了一声：“不吃了。太晚了。”
    林臻连忙顺着他的话：“嗯，是挺晚的，那我睡觉去了。”她想了想，忽然又停住脚步：“老范，你是不是……在等我啊？”
    范天格又哼了一声：“我不像你，没有那个精神玩这么晚！是你把我吵醒了！”
    林臻十分愧疚：“那我下次早点回来。”
    ——还有下次！？
    范天格忍了忍就要发作的脾气：“不是我要管着你。我答应过你爸爸的，只要你在新夏一天，我就有这个责任照顾好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爸交待？”
    “我能出什么事？”林臻小声道：“我又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出去。”
    ——看来她对范易的印象挺不错！
    范天格心里一紧，脱口就说：“范易和你不是一路人，离他远点！”
    林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一怔：“你知道我是和范易出去吃饭？”
    “怎么不知道？”范天格冷笑：“是不是吃的不错？说说看，范易带你去了哪里？吉祥天？”
    “不是。”林臻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说了：“是他家里。他自己做饭。”
    范易这家伙，看出来林臻不是追求物质爱慕虚荣的人，吉祥天几千块钱砸下去，说不定适得其反，还不如两人温情自制晚餐的效果！看来他果然是动了心思！——范天格心里没来由的大怒：“你和范易又不熟，单独上他家干什么？两个人独处一室，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没有一点保护自己的意识？”
    他的声音太大，静夜里吼出来，房子里好像都有嗡嗡的回声。林臻看惯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没见过他这样，吓的本能的往后一退：“可是他是你兄弟……他说要给我看你们小时候的一些照片，我才去的。”
    “我们小时候那么穷，哪里来什么照片？”范天格火气不减，可是还是稍稍压了一下声音：“林臻，人心险恶着呢。别轻易相信人！”
    林臻连忙乖乖点头，又讨好的说：“其实我们整个晚上聊得都是你。”
    “聊我什么？”
    “说你小时候特别顽劣。范易被别的小孩子打，你替他报仇，把打他的小孩子引到蜂窝边让蜂子蜇。”林臻咯咯的笑：“还有村里人欺负你爸爸，大冬天的，你拿砖头把别人家的窗户砸个干净。真看不出，你小时候居然这么坏。”
    范天格看着林臻，黑暗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磁石一样，引着他朝她走了过去。她没有注意，还在唧唧咕咕的边笑边说：“……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上你家来找你，你怎么都不理别人？”
    范天格不答话，只是看着她。林臻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和她近在咫尺。他一向不喜欢别人谈论他的私事，这些话岂不是又要引得他发火？她心里一紧，忙道：“我马上去睡觉。”就要从他身边溜走。
    她的身体轻轻擦过他，带着她独有的若有若无的香气。他如中了魔咒一样，伸手拉住了她。她惊讶的抬头看他，美丽的唇上，映着淡淡的月色。他张开手臂，把她揽进怀里。她手足无措，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对他的默许。他再不犹豫，低下头去，迫不及待的去亲吻那片月色。她的唇，和月色一样，开始的时候，柔软微凉而芬芳，慢慢的有了温度，火热的窒烫着他。这热度陡然传遍他的全身，就连意识，也在霎那间统统化成灰烬。
    可是，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跟他说：“你在干什么范天格？你能拿什么给她？你能保证她什么？她年轻无知，盲目崇拜你，难道你也跟着失去理智？”
    他一个激灵，全身的火热骤然消失。他狠狠推开她：“不早了……去睡吧。刚才……”他斟酌良久，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他不看她，可也能感受到她困惑而受伤的眼神。他狠下心来，回身走出去。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声。很快声音便消失了，深夜里，一切重又恢复沉寂。
    从靠近到亲吻到离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范天格已经离去很久，林臻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恍惚的站着，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那样的力度和热情，不可能是假的……可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又会那么短暂？
    她慢慢才觉得被人伤害的委屈和无法形容的悲伤从心里涌上来，一直涌到眼底。这是她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情绪，一瞬间差点压倒了她。她捂着嘴，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呜咽出声，吵醒房里的范母。
    可是她一回头，范母就站在身后。她或许早就起来了，或许这一切她都已经看见。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要说最好。林臻低下头，哽咽道：“我去睡了。”就要走开。
    没想到范母却拦住她：“别怪他。他的心思我都知道。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怕委屈了你。”
    林臻没有说话。
    范母又说：“他从小就是这样，太好的东西他都不敢要，宁愿放在一边看着，或者送给别人。有人表扬他小小年纪就出世淡然，可是他爸爸说他是太自卑。他上了大学后，情形才好了些。后来他有了个女朋友，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家境很好。他们相处的很不错，他就把她带回家来给我看。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我很喜欢。可是那女孩子只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来过。我问天格，他说那女孩子嫌我们这里太穷，已经分手了。这件事给他打击很大，曾跟我说，他其实应该有自知之明，那女孩子不可能会接受他这样条件的人。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就不应该开始。不强求，不拥有，就不会有失去。他对你，大概也是有这些考虑。你不要怪他。”
    范母的这番话林臻一时还理解不了。她还太年轻，总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要去争取。至于会不会失去……那都是争取到以后再考虑的问题，不是吗？再说，她就从来没有觉得他哪里条件不好。她要是和别人一样挑家境挑门第，那她早就答应齐一飞了。哎，他看起来挺通透挺明白的一个人，没想到其实都是装的，简直是笨的一塌糊涂。
    林臻越想越有气，也不管已经深更半夜了，拿了手机就打范天格的号码。他居然没有关机，可是任凭电话响多久，他就是不接。她就给他发短信。一条，又一条……他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她捧着手机等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窗外已经大亮。她低头看手机，没有短信，没有未接电话。什么都没有。
    ——你不理我？那我就去找你！
    林臻给学校里请了一天假，就去了新夏县城。等她到了教育局，已经是中午。正好是吃午饭的时候，教育局职工三三两两去食堂。林臻迎面便看到何若如。
    何若如看到她十分高兴：“林臻，好久不见了。你实习怎么样？我们下周就实习结束回去了。你呢？”
    林臻随便敷衍两句，问道：“你今天有没有看到范局长？”她看何若如狐疑的看着她，就打了个哈哈：“那个学校发不出钱来。我找他问实习工资的事。”
    何若如同情的看着她：“看吧，我早就劝你不要去那个破学校了……我今天早上还看到范局长，脸色很不好，拿了包往外走。我以为他病了呢，问小田，小田说，他昨晚在办公室加班，一晚上没睡。”
    林臻急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出差去了。”何若如说：“你说吧，一晚上没睡，今天还出门，这局长当的太辛苦了。人虽然年轻，可也不能这么拼命。不管长得多帅，憔悴了也不好看……”
    林臻打断她：“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田说是长差，局长不愿意去，范局长今早临时决定去的。小田说我们实习完毕他大概都不会回来。可惜……你那实习工资的事情，还是找局长吧。”
    林臻心不在焉的向何若如道谢告别，走出教育局。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萍湖小学的。八月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照着她。她却不觉得热，相反，手脚都是冰凉的。
    这算什么？——她竭力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我不是在短信里什么都跟你说了吗？我喜欢你，从十六岁开始就喜欢你；我不在乎你的家境，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会永远都只能呆在新夏；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也不行吗？你有什么想法，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你就这样走了？这算什么？算什么！？
    她走不动了，就原地蹲了下来。操场上玩耍的孩子们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欢声笑语，她却没有听见，直到一声尖叫刺破她的耳膜：“墙倒了。”
    她抬头茫然看过去，孩子们正从一堵灰墙边跑开。砖块仆仆的往下掉着。一片尘土里，可以看到一个孩子缩在墙边的小小身影。
    她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整面墙轰然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