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恋》13.十三

    十三
    漫漫的黑夜，安静得只有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司徒平安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渐渐地，窗外有了早起的人的走路声，窗外透进了一丝曙光，天要亮了。司徒平安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眼呆呆得看着窗外。天亮了，该起了，得做早饭。司徒平安撑起身子，手臂酸软无力，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床。按着昏沉沉的脑袋，司徒平安起床下楼。走下楼梯便看到李锦年坐在厅堂的藤椅上一脸消沉的吸着烟。
    李锦年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司徒平安，忙站起来，看着他欲言又止。司徒平安看到茶几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不禁皱眉：“不要吸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马上就看到李锦年原本阴郁的脸露出欣喜的神色。司徒平安默默转身：“我去弄点早餐。孩子们等会也该起来了。”说完匆匆走进厨房，留下李锦年站在厅堂里悲喜莫名。李锦年颓然地跌坐到椅子上，习惯性的要去掏烟，想到司徒的话，又停止了动作。他用力地揉了揉脸，从来没有感觉那么无力过，那被他遗忘的过去，是他和司徒共有的，可是现在只有司徒一个人记得了。司徒又有什么隐瞒着他，为什么要瞒着他，他以后要怎么做，才能把他牢牢抓在手心里，不再感觉这样飘忽不定，心底空落落的难受……
    正在李锦年捂着头思考怎么做的时候，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放在了他面前，他抬头，便看到司徒平安将早餐放在了他面前：“你先吃一点吧……”李锦年看着对方，看到对方布满血丝的眼半敛着，脸色苍白。他也是一晚没睡吗？他抬起手抚上司徒有些憔悴的脸，满眼的怜惜。司徒平安一惊，马上后退。“你做什么？！”“你总是睡不着觉吗。每次见到你，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司徒转过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没什么，只是失眠而已。最近事情比较多，所以睡不着。”李锦年低头看着还升腾着热气的早餐，低声问道：“是因为我吗？”司徒平安嗤笑一声：“你想太多了。你慢慢吃，我去准备孩子们的早餐。”说完转身就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真的是我想多了吗……”李锦年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底，喃喃自语道。
    李锦年安静得靠在门边，注视着厨房里司徒平安忙碌的身影。司徒平安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操持那些锅碗瓢盆的动作熟练敏捷，在李锦年的眼中眼前的男人如晨曦般散发着暖暖的光晕，吸引着身边的人靠近。司徒平安不是没有感觉到李锦年专注的目光，他不敢回头，就怕一回头就对上那样专注的眼神，他害怕自己会心软，自从昨晚他坦白那份感情以来，他一直在后悔，当时要是死不开口，那么就不会到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境地。
    小孩子基拉着拖鞋走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李锦年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吗，真快。他又看了疑似忙碌的司徒一眼，转身上楼去伺候孩子梳洗并联络感情。在他身后的司徒平安默默地松了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早餐一一端出，放到餐桌上。不一会，李锦年便拉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思年走了下来，后面跟着鼓着脸颊的忆锦。这是怎么了，司徒平安疑惑的看着忆锦气鼓鼓的脸。
    用过早餐，隔壁的王婆婆便来招呼他们一起去拜神。这个岛上有许多的寺庙，供奉着不同的神仙，但是岛上人们多以出海打渔为生，所以多是去祭龙王，在岛的东面是岛上香火最盛的龙王宫，相传始建于清乾隆年间，至今已有300年左右的光景。他们一行人最后要去的就是这座龙王宫。听说要去龙王宫，忆锦和思年还分别带上了小水桶和小铁铲，准备拜完龙王后就去沙滩上玩耍。
    龙王宫从外面看其实和其他普通的庙宇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建筑中的雕饰多以龙为主，龙王像很像西游记里的龙王，人身龙头，端坐在香案后面。司徒往香炉里插上三炷香，然后跪在蒲团上，身后的两个孩子也跟着做相同的动作，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然后闭上眼睛许愿。李锦年向来不信这些，所以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只在外面观赏着影壁上的雕刻。司徒平安其实对这些也是可有可无的，只是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从小跟着大人拜习惯了，后来渐渐长大了，却发现，闻着香燃烧散发出的香气跪在神像前面，浮躁的心竟能平静下来，便想着也许人们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份平静和安详。
    拜完神，捐了些香油钱，司徒平安与王婆婆道别，便带着孩子前往影子湾。影子湾是在龙王宫后面的一片小沙滩，和龙王宫隔了一座小山坡。那一片沙滩长不过百米，两边是近10米高的峭壁，峭壁下是大大小小的礁石，礁石包面布满了被大海侵蚀过后的孔眼，还爬着一些海螺，不时有一些小螃蟹爬过。影子湾地处偏僻，也就一些香客会过来坐坐吹吹海风，所以这里还保留着一份自然的淳朴。
    爬过山坡，影子湾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司徒平安看着那片就在前不久还出现在他梦里的沙滩，心底突然出现人事已非的感觉。影子湾，是他们遇见的地方，也是他们曾一起玩耍的地方。沙滩不远处转过一个弯，那块巨大而平坦的礁石上，曾有个少年坐在那里悲伤地望海。他也曾等在那里，等了整整一天，可是那个少年再没有出现，后来，他才知道前一天对方的爷爷找到了他将他带离了这座岛，也是那时候他才发现，岛外的世界很大，大到只要离开这座岛便再不能找到那个人。
    李锦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这片小沙滩皱起眉。这里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之间，他仿佛就站在这里看着这片沙滩和远处的海，转头就看到身边八岁大的孩子也正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他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他的身旁正是司徒平安，司徒平安正带着有些怀念有些哀伤的神情看着影子湾。
    孩子们无法体会大人们复杂的心情，早已撒欢着奔到沙滩上去了，他们可以将一堆沙子堆成各种形状，虽然有些四不像，但是却也能看出孩子内心世界的丰富多样。司徒平安坐在一块礁石上，看着远处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样子。李锦年走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同看着远处的孩子，边像是无意的说道：“这个地方，我来过。”司徒平安听见后，也像是随意的回到：“是吗？”
    李锦年转过脸认真的看着司徒平安道：“以前，我一定来过这里，和你一起。刚才看到这片海滩的时候，我好像想起了些什么，那里面有个小男孩就是你，是不是。”司徒平安的目光还是关注着远处的孩子，没有看李锦年一眼。见他不理自己，李锦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转过头，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不承认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认定了你。”司徒平安心底一惊，却只是敛下目光，看着前面石缝中一只小螃蟹迅速地爬了进去。
    “过去的记忆，对我来说其实并不是太重要，它只是决定了我的现在，却不能决定我的未来，可是现在我迫切的想要了解那一段我失去的记忆，因为那里有你，有我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我想要了解你，了解我们共有的过去。你还不知道吧，为什么我会不记得你？我想是那场车祸导致的吧，在我18岁那年，为了反抗爷爷的□□，也是为了发泄压力，我参加了一个飞车党，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你姐姐，被你姐姐身上熟悉的气息吸引了……”李锦年转头看了司徒平安一眼，下意识跳过那一段继续说道：“一次和别人的飙车比赛中，撞上了公路边的石壁……醒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司徒平安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对方只是平淡简略的一句带过，可是他还是能想象当时的惊险，一时竟有些胆战心惊。忍不住转头看着对方，好像还能看到当初的鲜血淋漓一般，李锦年也转过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笑了，笑得很开心，还有些得意的感觉。“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只是失去了和你的那一份记忆。”司徒平安转过头去，垂下眼脸，不再看他。
    中午的时候，大家在龙王宫用了素斋便打道回府了。孩子们玩了一上午，一到家便倒在床上睡起了午觉。司徒平安还要打理行李，准备傍晚的时候回去。这时候，隔壁的王婆婆也过来送来了一些她自己腌制的海货，还有一些村里熟识的老人过来道别顺道送些自己种的农作物，又是一番道谢。
    傍晚的时候，他们坐上了回城的客轮。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岛，司徒平安忍不住难过，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光景。这是，随身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司徒平安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周医师的字样，心渐渐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