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之恋》14.十四

    司徒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走出来的，只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小区花园里的石椅上了。仰头靠着椅背，手背盖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阳光。从舟岛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自从接到周医师的电话，他的心一直忐忑不安着，虽然不愿，但是这个周末他还是瞒着众人去了医院，结果……呵呵……他自嘲一般得轻笑着，嘴角的笑纹苦涩异常。
    在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后，周医师拿着检查报告遗憾的告诉他，他没有逃过那诅咒。“司徒先生……”周医师有些同情得看着他，“请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建议你最好尽快住院，虽然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但是至少可以做一些控制……”看着坐在前面的青年沉默不语，周医师抚了抚眼镜，继续做着说服工作：“现在的医疗技术相对于5年前已经进步了不少了，所以你不用那么绝望的，并不是完全没有治好的希望……”“治好的几率是多少呢？”司徒平安的声音很平静，仿佛那个得了绝症的不是自己一般。周医师又抚了抚眼镜，“……不到两成……”“是吗，”司徒平安抬头看着周医师，轻轻一笑，苍凉绝望。“我知道了。谢谢周医师。”司徒平安起身向医师点点头就走了出去。“司徒先生……”周医师抬手想要继续努力一下，却只看到青年头也不回地离开。“唉，还这么年轻……”
    眼泪一点一点的从指缝间溢出，司徒平安不想哭，可是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一声声嘶哑的哽咽□□从喉咙中发出，难以抑制。不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吗，不是早有预感了吗？他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的，毕竟已经经历过了，也早已被告知自己也很可能发作的，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心还是那么痛，痛得仿佛要窒息一般。世界上有那么多想死的人，为什么偏偏要降临在他这个不想死的人身上，何其不公！
    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司徒平安抱头思考以后要怎么做。要不要告诉孩子们？不，不行！5年前他们才经历了一次，难道还能再让他们看一次死亡吗？司徒摇了摇头。那么……要告诉……李锦年吗？脑海中闪过那双如夜空般深邃的眼睛，它温柔地注视着他，仿佛能将人融化一般。让这双温柔地眼睛染上绝望和痛苦？他舍得吗？司徒平安有摇了摇头。项棋？不行！一直以来每每有事都是他在帮他，这份恩情，他已经还不了，最后难道还让他眼睁睁得看着好友死亡吗？所以……谁都不要告诉吧，离开是伤害最小的办法吧，就让他们以为他还好好的生活在世界的一角。就这样吧。他站起身，身体有些僵硬酸痛，不知道在坐下前他走了多少的路。回去吧，珍惜最后的日子，好好的和孩子们……和他一起……
    从舟岛回来的第二天，他们便搬到了李锦年的房子里。那是一座四室一厅的大房子，为了迎接孩子的入住，房子里尖锐的边边角角都已近包上了软橡胶，孩子们的房间贴上了暖色调的富有童趣的墙纸，桌上床上和地毯上都堆满了绒毛布偶和玩具，思年看到房间的时候几乎是惊呼着瞬间趴在了玩偶堆里，连一直有些抵触情绪的忆锦都绷不住那张强装严肃的脸了。李锦年确实能给孩子带来更好的生活。
    司徒平安在门口稍微休整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凄惨。屋子里很安静，司徒平安才想起今早李锦年带着孩子们去游乐场了，因为自己要去医院所以才没有跟着一起去的。司徒平安默默地关上门，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中饭他们是在外面吃的，晚饭应该会回家吃吧。司徒平安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冰箱昨晚才补充过，所以食材还很丰富。拿出今晚要用到的食材，突然想起今早起来时李锦年好像有些咳嗽，又转身拿了个梨和一些百合冰糖，孩子们也挺喜欢吃这个汤的。
    时间在洗洗切切中慢慢溜走，当司徒平安将最后一只汤端上桌，李锦年和孩子们恰好推门而入。“哇，好香~~”思年闻到香味撒欢着跑到司徒平安的身边，“爸爸，思年要吃—”司徒平安弯腰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发，温和的嘱咐：“先去洗手，爸爸还准备了更好吃的哦。”起身看到忆锦玩得通红的小脸，不禁微微一笑：“忆锦，玩得开心吗？”“……嗯。”忆锦还是有些别扭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思年进了洗手间。李锦年等孩子都进了洗手间，转头看着司徒平安走进厨房的背影，“你今天去了哪里？”司徒平安的身影一顿，若无其事地回到：“我去了我的房子里，收拾一些东西。”
    听到对方有些含糊的回答，以及那闪躲的眼神，李锦年不禁皱眉，他到底瞒了他什么，为什么要瞒着他呢？孩子们洗好手后帮着爸爸布好碗筷，就乖乖的坐在桌边等着开饭。司徒平安将最后一道百合炖雪梨摆在桌上，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李锦年看着端到他面前的那碗雪梨甜汤，止不住的想要微笑，还没有喝心底便泛起甜来。
    深夜。李锦年房间里的电脑还运转着，点击确定，将那封邮件发出，明天下午应该有回应了，李锦年默默地想着。对于司徒平安的隐瞒，他总感觉到不安，尤其是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那份仿佛随时会失去的不确定感，总折磨着他。李锦年低头看着电脑旁那块泛着蓝色光晕的玻璃，脸上露出温柔地笑意。平安一定还以为这块玻璃还好好的藏着呢，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搬家的时候会让他看到，继而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他拿到。呵呵，李锦年细细地摩挲着那块漂亮的玻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流光。他马上就能知道过去的那一切了，包括平安隐瞒着地一切。那时候，他就再也别想逃了。司徒平安不知道李锦年已经做了安排，他刻意隐瞒的一切终将大白天下。他的眼前摊着一张信纸，纸上头一行写着两个大字“辞呈”，他的身体总有不能坚持的一天，所以他要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好，包括他的学生们，要让学校提前准备好教师，让他的学生有一个过渡阶段，才不会太突然，还有项棋……他叹了口气。
    周一时，乘着课间休息，司徒平安将辞呈交到了校长手里。拿着这份意外的辞呈，老校长吃惊的看着站在眼前的青年。“这个……司徒老师，这么突然的辞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平安微笑着摇了摇头，望着眼前须发花白的老校长诚恳地说道：“校长，对不起，那么突然就……只是我只怕无法再胜任这份工作了，”敛下目光，青年笑得很平静。“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道我给校长带来了麻烦，只是我真的无法再胜任这份工作了。”老校长看着面前态度坚决的青年，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我也不勉强了。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离职呢？”司徒平安抬头感激地看着对面的老人：“我会等到你们找到继任教师，做好交接的工作，然后我再离开。”老校长欣慰得点头，然后慈祥地看着对方鞠躬离开。等到校长室的门关上，老校长才收起慈祥地笑脸，有些疲惫的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唉……”
    “你交了辞呈！”一家装饰简朴的餐馆里，一名男子激动的站起身惊呼，引来了四周围食客惊讶的目光。司徒平安赶忙将项棋拉回座位，为他倒了一杯饮料。“是的，已经交上去了，只要校方找到合适的老师，我做好交接工作就准备离开。”“为什么？”项棋捏着那杯饮料的手有些发白。“那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告诉我吗？我可以帮你的！”项棋的语气透着一丝哀求。司徒平安摇了摇头，轻笑着将早已想好的说辞道出：“没有，只是有些倦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很想到外面去走走，只是两个孩子在，需要稳定的生活才没有实现，现在孩子有人照顾了，我自然想要去实现这个梦想。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吧……”项棋呆愣的傻坐在位置上，神思恍惚的问道：“一定要走吗？”司徒平安敛下目光默默点头，“这次离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项棋，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帮助，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也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敛下的眸中渐渐有些湿润，司徒平安连忙端起杯子喝了口饮料。项棋被司徒要离开的信息震晕了以至于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异常。
    接下来的用餐氛围有些沉闷压抑，即使司徒平安一直想要活跃气氛，可是项棋却一直不在状态中。司徒平安心底深深得叹了口气，还是让他伤心难过了吧。项棋注视着走在前方的司徒平安，“司徒，我……”看着司徒平安回头，那双单纯清澈的眼睛倒映着自己消沉的身影，项棋突然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司徒疑惑得回转身去，项棋只能苦笑。司徒，我喜欢你啊，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就好，让我能时时的看见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