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来的祸害》3.三 自尊心

    自那日迷路事件后，我每日多了一项任务——带着曲今非去泡澡。
    曲今非，也就是小非，打出生以来，身子骨就不好。听娘说，大概是他娘在怀着他的时候动了胎气，他又是早产，所以体虚，经脉不畅，而且冬天尤其畏寒，林大夫看了，说他这是畏寒症，一般症状是手脚凉、腰酸痛、腿怕风、胃易受寒。重者会出现头痛、气喘、泌尿不畅、汗多等症状。其实这倒不算是什么大病，毕竟在寻忧岛并没有太冷的时候，下雪也是十年难得一遇的事情。但是，这娃的运气不太好，听说他爹在雪国，也就是这娃以后要待的地方，一年里有半年都在飘雪，这么一来，畏寒症对于他来说就是个麻烦了。
    那日我顺手帮小非搓了个澡后，爹发现这娃的经脉竟然比之前畅顺了许多，早上起床也没有因为畏寒而抽痛了。
    “想不到之前用了各种珍奇草药都不见疗效，竟然误打误撞找到这么个方法。小榕，从今天开始，你就每天带小非上山泡澡去。”爹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非，你下手可要轻着点，小心老娘剁了你这小野人的手当熊掌蒸了吃。”娘，虎毒不食子啊！
    “小榕，我家小非就麻烦你照顾了。你要轻着点……轻着点。”小非娘抓住我的手，眼泛泪光，只差没掏出手帕抹眼泪。
    “哥，我们是皮糙肉厚经得起你折腾。你别看人家小非细皮嫩肉就兽性大发把人家剥皮拆骨了。”小渊，你哥我下次就试试看你皮到底有多厚。还有小寒，你别以为我没看你到你刚才点头了，做人要有原则，可不能老这样人云亦云。
    于是，我在大家万分期待的眼神中，重重地点了点头：“各位放心吧。”
    余光扫了眼乖乖坐在一边一直没出声的小非，正好看到他似乎翻了个白眼，再仔细一瞄，这孩子正眨着大眼睛，乖乖地看着大家讲话呢。
    宁映榕啊宁映榕，不要因为你爹罚你把整整一本药经抄完，你就把罪怪到人家头上去，这小肚鸡肠的，人家五岁的娃怎么知道翻白眼。
    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那绝对不是我小肚鸡肠的结果。
    “小非，走，洗澡去。”
    看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我一把把他扛到肩上，就往山上奔。
    “榕哥哥，你慢点。”小孩子的声音飘忽忽地在我耳边响起，尾音还带了个颤，吓得我下盘不稳，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树，转头对上一张煞白的脸，我的小身板子不由的抖了两抖。
    “小非，你没事偷抹你娘的粉做什么？你又不是小姑娘。”
    我见他嘴角抽了抽，然后抿紧嘴唇，秀气的眉拧在一块，嫩呼呼的声音从牙缝里出来：“我想吐，快点放我下去”
    我刚把他放到地上，他就背过身去，扶着树，把刚吃下去的晚饭都吐了个干净。那背着我小小的身子似乎柔弱的一下子就能揉碎，肩膀抽动着，咳嗽起来，我想上去扶他一把，却最终没有这么做，他用还有些肉乎乎的手把在树干上，手指紧紧扣住粗糙的树皮不放。
    这个小孩子，可真是倔强得不得了。
    “拿去擦擦。”我掏出手巾，递过去。
    他转头，小脸仍是煞白的，嘴唇也青白青白的，眼睛却透着光，里面有些不知名的东西闪动着。
    看他没有接的意思，想想这孩子兴许是生气了。
    “那个，小非，是我的错。”我诚恳的承认错误，“我等一下请你吃好吃的。”
    小孩子愣了一会，才摇了摇头，那样子让我想起我爹，每次我或者弟弟们犯傻的时候，爹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长辈的包容。
    可是，这表情怎么跑到小非脸上去了？
    “小非，别学老人家的表情。”说着在他嫩嫩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嘿嘿，触感非常好。
    “我们跑上去吧，”他揉了揉被我捏过的地方。
    “……，以你的脚程，至少要半个时程。”我瞄了瞄他的小短手小短腿。
    “我不要再让你用轻功扛我上去了。”小孩子很敏锐的察觉到我的目光，背挺得老直。
    “今天只是意外。你想想昨日，前日，大前日不都没事？”
    “那是我忍住了。”他似乎也决定和我卯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有“我就是不走，你咬我啊”的气势。
    我本想上前把他拉起来，又觉得这要对小孩子太粗鲁，于是蹲下身趁他反应之前一把把他抱起来。谁知他的反应也快，手“啪”打在我脸上，有些疼，有些湿湿的，我用手一摸才发现是一团泥。
    怒极，脸上却忍不住笑，“你这小孩，真的是不识好歹。”帮开他那只沾了泥的手，，草根还残留在指缝，掌心被草根勒出了几道红痕。想来他刚才还真是铁了心的不达目的就不起来，怕自己人小力微，还借着埋在土里的草根使力
    他低着头，也不看我，也不回答。我叹了口气，把他放下，用衣袖帮他把手擦干净。“你这个小孩子，不疼别人，难不成还不疼自己。这样折腾自己，又何苦？”
    “你也是才十五岁的小孩。”他忽然抬起头，那种眼神让我想起小黄在山上遇到另一只老虎时的样子，“不要总是叫我小孩子。”
    “好，小非，那我们走上山，好吧？天色已晚，该宽衣洗澡了。”看着一张可爱的小脸用严肃的表情说话的样子还真让人拒绝不了。“来，手给我，可别跟丢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手塞进了我手里。也许因为畏寒症的关系，他的手凉凉的，我紧了紧握着的手，才往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但是我突然觉得，那小小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很坚强。
    “看好了，这里的路不好走，明天我可不牵着你走，到时候别摔个脸着地。”我回头，呲起牙，朝他一笑，见他大大的眼睛里映着我得意笑容，心情不由大好。
    “谢谢。”声音有些小，但是我听得到。
    月已上了梢头，衣摆又被露水沾湿了，手里握着温了的小手，我觉得，偶尔这样走走其实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