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栖凤》20.教诲

    “今天在湖边发现了一具中毒的男尸。”
    ！
    “大家都知道了？”我问道。
    老爹看着我的目光深邃，二哥说道：“消息被封锁了。”发生在湖边的事，这来来往往多少人，如何控制得了悠悠众口，二哥似乎看透了我的疑惑，复道：“庄里的一小厮先发现的，三弟把这事先压了下来。”
    “死者何人？”
    “卢定薛。”三哥沉声道，“宣武道会的参赛者，分在第一组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这么早就被淘汰的人，那就不是因为比赛而被害了。难道是江湖仇杀？不由蹙起眉，“所中何毒？”
    三哥道：“番木碱。江湖上很多人有。”
    我应了声，此人出事的时间也和芝菡靠得太近了些，但不是同一种毒，时间可能只是凑巧。芝菡因我中毒心中总是惴惴做什么都没了心情，晚饭时跟老爹告了假，说去看芝菡，老爹没说什么就准了。芝菡的房门口有一个丫鬟守着，我问了她些情况，她支支吾吾答了些，估计也不怎么清楚，我说我进去瞧瞧，她说林庄主正在里面。我点了点头，刚想离开，“你进来吧。”里面的人突然发了话，说实话，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可能要失去唯一女儿的父亲。我和丫鬟对话的声音很轻，不过依林庄主的功力，应该全都听了去的。
    “林世伯。”我向林庄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嗯。”林庄主坐在芝菡床边，问话的时候也没回头看我，侧影有些落寞，“你识得李落此人？”
    “不认识，此番是第一次照面。”
    “你曾经失忆了。”
    我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和李落两个人唱双簧，害他女儿？不合理啊，林芝菡能有什么利用价值呢，她死了又对谁有好处呢？还是尹君莲确实曾经和某些人有过来往？想之前尹君莲能主动找上令狐殇，认识个李落也没什么。正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林庄主又说道：“菡儿她自打认识了你便和你亲近，你失忆前如此，失忆后亦是，你别对我说你不知道她对你是怀着什么心思。”
    “对不起，林世伯，我——”
    “本来我和令尊商量过撮合你们俩的事，不过看来是我们两个老人家一厢情愿了。”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我知道你自小便是凉薄的性子，你娘死得早，你爹事务繁忙没怎么照看着你，心里却是喜欢你的紧，由着你孤清冷傲不与众人相与，呵，你爹也没想想再这样发展下去，你长大了要成个什么样子？”
    片刻的静默。
    “你知道为什么我既知你性情不好却不阻止涵儿和你走得近吗？”
    我愣愣地听着，不知如何作答。
    林庄主终于回过头来看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屑算计她。”我张口预言，看着芝菡双眸紧闭嘴角挂着淡笑躺在床上的模样，一时如鲠在喉。
    “如今，你回来了却失忆了，我也不同你计较你之前的荒唐事。你的那些事我想芝菡都知道却也没说什么，一收到你回来的消息她就想过来找你。这次宣武道会，芝菡作为林家的独生女完全没有必要参加，来之前我还特地跟她说了你的事，让她好好想想。谁知她第二天就来告诉我说她已经报好名了，不论我让不让，她总是要来的。”
    林庄主唇角轻扬，却挂不住追忆往事的沉重，“我说她这不是闹笑话嘛，林家用刀，何时出了个练剑的来，她偏就要用你那柄‘蝉翼’，哪有女儿家用重剑的。”
    “世伯，这次的事，我——”
    “这次回来见你，果然与以前不同了，人和善了许多，不再是以前的愣头青了，芝菡还是和你要好，你爹前些日子也与我提起了你的事，说就凭你之前的那些事，这辈子是别想娶个正派妻子了，可惜了你娘这点血脉。我知道菡儿心里只有你，也不介意你之前的事，但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女儿了，现在她又成了这般，叫我如何忍心。”
    “世伯，君莲愿意负责。”
    “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
    “不要轻易许诺，承诺是要守一辈子的事。”林庄主再次看向我，我这才敢瞧他的眼睛，历经岁月洗练的目光已不再清澈，眼睛里布有血丝，眼神坚定中带着一丝温暖，让我动容，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你先回去吧，你能有这份心就够了，菡儿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等醒来了再说罢。你也不小了，多给你爹帮把手，多些担当。”
    “是。多谢林世伯提点，林世伯的教诲君莲记在心里了，那君莲先告退了。”
    听了林世伯的一席话，我不知该表示些什么，我刚才差点就冲动地对他许诺说我愿意照顾芝菡一辈子，却被他制止了。但是芝菡这事我想我已是身陷局中了。
    没在芝菡这里耽搁多久，看时辰还早，于是找了老爹说我了我希望替芝菡找到真凶。老爹负手而立，看了我良久，说了三声“好”算是批准我做些事了，说着给了块腰牌，正面刻着金色的“尹”字，背面刻着繁复的花纹。我跟老爹说我打算再去看看李落，老爹只说一切依我自己意思。临走的时候，却被老爹叫住嘱咐了一句话“你只有三个月。”
    我没有马上去找李落，我先去找了二哥，毕竟后山那眼花缭乱的阵法我还应付不来。二哥二话没说就答应我了，再见到李落觉得他没什么变化，精神状态很好。
    “李落。”
    “很高兴又见到你们。”青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他的目光有些嘲讽的意
    味。
    我突然冷下脸道：“李落，那晚究竟发生何事你最好从实招来。”二哥见我如此声色俱厉也是大吃一惊，我又说道：“不说也没关系，形意山庄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实话。”
    “怎么？回去又想了一晚，越想越觉得我可疑吗？”他嘴角扬起，语带戏谑。
    “谁说不是呢。”不自觉的我也有了笑意，“你能给我个什么说法吗？”
    “与其给说法我倒想先尝试下形意山庄的本事。”
    身旁的二哥已听不下去李落的冷嘲热讽，厉声道：“不自量力，自讨苦吃。”李落坐在窗台前，嘴咧得更开了。我莞尔道：“既然你诚心得要求了，我又怎能怠慢了客人。”侧头对二哥微笑道：“二哥，要劳烦你了，可不能让他将形意山庄小瞧了去。”
    二哥眉头深锁地点点头，转身出了小屋。
    我在屋里的石床上坐下，冰凉刺骨，拍拍硬邦邦的床面对李落笑笑道：“这莫不是千年寒石所造对练功大有裨益的吧。”
    李落呵呵笑道：“形意山庄拿来招待人的自然是上品。”李落转头看向窗外，说道：“说吧，你还有什么问题？”
    “林庄主来看过你吗？”
    “我又没动那女的，他找我做什么。”李落的手支着下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听得我也觉得闷闷的。
    “你现在当真无法施力？”
    “嘿嘿——”青灰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下一句就变了声调，“莫要以为你们真能困住我。”
    我一甩袖站起身来，冷哼一声，“我看你心思通明，趁现在相告还不晚，如今你功夫不再，不要妄想胡来。”一脸愠怒正瞧见二哥进门来，手上拿着个小玉瓶。虽然我很想看看这小玉瓶有里什么玄机，不过目前我还不想让李落受伤。我一把拉过二哥，头也不回地出门，狠狠地甩下一句话“不知好歹。”
    我急急得往前冲，不辨脚下道路，二哥追着我，在我身后喊道“小心阵法”离得小屋远了，我才缓下来，回头对二哥一笑，歉然道：“我差点忘了。”
    二哥摸摸我的头，柔声宽慰：“没什么好气的，山庄里想要收拾他这种人法子多了去了。”
    摸了摸鼻子，不由自嘲道：“我还是心急了点。” 希望李落听懂了我的话。
    今晚儿的月色异常地亮，后山的一草一木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