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桐栖凤》14.二哥

    “花前月下，四弟真是好兴致。”
    大哥出去办事了，二哥又重病在卧，用小脑想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不过我此刻更在意他是否听见了之前我和唐瑄的对话，毕竟我还是不愿意让尹家的人知道我中毒了。至于是什么原因，我自己也不明白，或许是这个身体本能得排斥这家人。
    “四弟！”
    可能我的失神惹恼了他，不得已回头恭敬道：“三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呵呵，看到四弟回来之后竟能有如此雅兴，闲庭赏月，三哥自然是欢喜的紧。”他的话十分引人遐想。我不由问道：“三哥就认定我回来得愁眉苦脸吗？”
    这回他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掩了过去，嘻嘻笑道：“没什么，四弟有些事不记得了自然少了心烦，”忽而沉声道，“不过，别说三哥没提醒你，二哥和二嫂你可得当心着点。”说完哈哈大笑离去，留我一人无语问明月，不论三哥所指为何，我心中更加肯定了“尹家不善”这一想法。
    夜晚的风薄凉透心，让人清醒也刺骨，爱别离呵，人间花开花落，人生明明灭灭，生生世世的轮回中，是爱了别离，还是钟情离别，所谓朝朝暮暮不过瞬息。将流泻的月光握在手心里，紧紧收起，却不知刺痛了谁的眼睛。
    “君莲。”
    身子不由一颤，我猛然抬头，眼前的女子苍白的脸庞被月色清辉衬得憔悴，微肿的双眼仿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从里面看见了痛惜。
    想她大概就是之前未在家宴上露面的二嫂了吧，也就是三哥好心提醒我要提防的人。或许是她之前极尽温柔的呢喃撼动了我的心，我朝她微微笑着，说道：“二哥怎么样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目光柔和得要沁出水来。见她站着不动也不答话，我只好又说道：“二嫂你放心，唐瑄是个好大夫，定能治好二哥。”完全没有料想到祸从口出，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我怀里，把我吓傻了，我愣愣地站着，由她收紧双臂，能感受到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
    “二嫂…你……你没事吧？”我把她推开怀抱，她凄苦地看着我，幽幽道：“原来他们说的竟是真的…”突然又对我吼道，“不，我不信，一定是你骗他们的。”她上前一步扶住我的双臂，哭喊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没有失忆。”她的指甲嵌进我的手臂，捏的我生疼。
    二哥中毒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抑或是我最不愿想的一种情况，眼前这个女子竟是和尹君莲有过什么暧昧关系？及时制止无谓的联想，我淡淡对她说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尽量放平语气，和她拉开距离。
    她开始发疯似地摇晃我，月亮也跟着在我的头顶摇啊摇的，耳边听她说道：“对不起，君莲，是我不好，我那时是气极了才会跟了君凌，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你别再不告而别了……好不好？”尾音已是泣不成声，她软软地跌靠在我身上，我忙扶起她，一个女人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你，尹君莲你也该知足了。
    “我以前未怪过你，现在也不怪。”
    “君莲，君莲。”她哭得很大声，我不得不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人在。大概是尹家家规森严，家仆们不随意走动的关系，四周竟然空无一人，但是我也不能由她继续如此。
    “二嫂，二哥会没事的，过去的事就别多想了——”话刚说了一半，惊觉她竟然抬起头来向我索吻，苍天啊，被男人强吻之后，还要被一个女人上下其手吗？我微一用力，便将她推在了地上，退后一步，她跌坐在地上眼嘴大张着看着我，一脸委屈。
    “咳咳，二嫂，礼不可废，之前的种种君莲权当从未发生过，也请二嫂勿以为念。”我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理会她此刻的绝望心情，冷冷道，“夜凉，还请二嫂多多照看二哥。”我错过了她怨毒的目光。
    尹君莲的人生真是一刻不得闲，我回屋的时候，小德正站在门口守着。等等，他旁边那位不正是道走无间的沈惠管家嘛。看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小德，你去帮我弄碗醒酒汤来。”支开了小德，沈惠跟我进了屋。
    “沈管家，你找我也不用找的这么勤快吧。”整一副监视人的样子，让我瞧见了就不痛快。
    “四少爷，你也太不让人省心了，你和二夫人在亭子里独处，得让多少眼睛瞧了去了啊？”
    我听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刚才若是一个把持不住真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看来当时也并非没人，只是都被这位劳心劳力的管家打发走了。我笑笑，道：“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了。”说来也是有点心虚的。
    “唉。”沈惠叹了口气，像要开始讲故事的样子，我唯有洗耳恭听。
    “二夫人进府前，曾传言和四少爷，嗯，就有些交情，嫁给二少爷没多久，您就出府了。二少爷此番受伤也是因为急于寻你，谁知会有如此结果。”
    这二哥不是发现四弟给他戴绿帽，寻仇然后灭口吧，难怪三哥说此人要当心啊。沈惠继续说道：“四少爷自小便和二少爷感情最是好。”
    “嗯。”不知是尹君莲太复杂还是他身边的人太复杂，总觉得这里有些问题我没想明白。
    一阵叩门声，小德进来了，沈惠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醒来，我想我应该去拜会一下受伤的二哥，怎么说他也算是因我而伤。
    看到尹君凌的时候，我还是怔了一下。本来应是年轻气盛的人此刻正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胸膛仍在上下起伏，很难相信他还有一丝生气。或许是因为中毒的关系，他的脸已经不是苍白而是泛着青色，让人不敢靠近，长睫低垂，嘴唇裂开，泛起碎皮，脸上的表情却是很安详，没有挣扎。
    唐瑄和二嫂都在，和他们打过招呼，我选择立在唐瑄身边。唐瑄一副假寐的神态捏着二哥的手臂，就连跟我打招呼他也是闭着眼点头的。没办法，神医就是神医啊。和二嫂打招呼的时候我还是心有余悸的，好在她没什么精神也没和我纠缠什么，大概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扑嗵——”上一秒刚说她没什么，下一秒人又倒在我怀里了。不得已扶住她，发现她竟晕过去了，“二嫂，二嫂。”我低声呼唤，我听见她清浅的呼吸，看见她满足安心的笑容。
    “小德，送二夫人回房休息。”把二嫂这个不□□扔给小德，想想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无奈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名分已定，还是断了她的念头好。
    看着两人出了房门，我向唐瑄询问道：“我二哥可好？” 声音很小，怕惊醒了床上的人，可惜我总是错估自己的能力，二哥竟然挣扎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看向我的时候，他的眼里便只剩下我容不下其他，他目光执着得好像在和时间较劲生怕它再一次无情地将我夺走，然后他得意的笑了，满眼满脸的纯粹无邪，眉间凝愁破冰而释。
    唐瑄也睁开了眼睛，淡紫的眸子实在是不适合近观，太魅惑了，容易让人犯错。他先是瞟了我一眼，然后对二哥说道：“别激动。”
    我这才发现二哥的脸涨着不正常的潮红，会不会是毒加深了？我也在一旁安慰道：“二哥，你好好休息。唐大夫定能将你治好。”
    二哥朝我笑笑，笑容很温暖，给我一种亲人的感觉，他努力的张嘴，极力挤出：“回来了…”看来这三个字已经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我点头答道，“嗯，我回来了。”
    唐瑄玩味似的看着我，说道：“这是他中毒后说的第二句话。”
    嗯？“第一句是什么？”我脱口而出。
    “君莲。”唐瑄笑得我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