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拌虎”。以前里写的那些穿越女主在后宫玩得风声水起,皇帝和蔼得像个圣诞老人,对女主近乎弱智的小聪明都啧啧称奇……妈妈呀,原来那些都是骗人的!
刚才跟力瓦都五世的那番对话实在太让我心悸了,如果不是座在轮椅上,我几乎都要瘫软过去!现在想起来都还十分的后怕。我本以为他用黑白两子来暗喻夏耐都家与索寻、塔赫二人所处的局势,暗示他的两个儿子已经处于极度的劣势中,但是有五世自己在庇佑,他们两人虽小惊不断却也无甚大险。所以我才提出让他推一把,帮帮他们,毕竟这两个是他的儿子不是?可五世却突然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说什么不会厚此薄彼,难不成他的意思还是由得他们双方去斗,自己作壁上观看热闹么?最后那句锋芒必露更是让人心惊肉跳:他是指索寻这次的事,还是指的我啊?或许都有吧。唉,我好象有些懂了,又好象没全懂。五世啊五世,好在你是他们两个的爹,不是他们的敌人,否则我真是要考虑是不是该弃暗投明了!老狐狸,整一只老狐狸!
“神女殿下,门没锁,请您进去吧。”王子府的管家低眉顺眼道。
“没锁?”我差点呛到自己的口水:“既然没锁你们怎么不进去劝劝大王子啊,还让他饿了三天的肚子!”
管家的表情比我还要惊讶,似乎我说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殿下的吩咐,我们不敢违抗。”
他的反应像极了某次我和沁菲、拉其滋两人偷溜出神殿被索寻发现时拉其滋的表情,看来索寻对手下的管制极严,才令到他们心生敬畏吧。于是摆摆手道:
“麻烦你叫厨房弄点醒酒的茶或者汤水,再弄点清粥小菜送过来吧。”又朝房间内唤了一声:
“索寻,是我,敏玳。我进来了哦。”推开门,一阵浓郁的酒香夹杂着些许桃花的香气迎面而来。地板上散落了一地宣纸,桌面上十来个酒樽七领八散。索寻立与案几前,正在写着什么,见到我之后明显一怔,停笔问道:
“你怎么来了?……负潺去找过你?”
我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唬了一跳,连忙说道:“负潺,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你别怪他,他也是担心你嘛。你看你,一身酒气、人也瘦了,还顶着两只熊猫眼,怎么一点都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索寻挑眉道:“熊猫眼?”
我指指他的两个黑眼圈,撇嘴道:“熊猫是一种动物,他的眼圈就跟你现在的一样。”
索寻淡淡道:“原来如此。不过即便是熊猫,我也应该是那其中最英俊的一只吧。”
难得他也开起玩笑,我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些。虽然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但至少,他还肯在人前表现坚强,不是么?于是俯下身去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摞宣纸,笑道:
“是是是,大王子乃人中龙凤、猫中之王!……咦?这些是?”纸上的字让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思进取、丢人现眼、有损国威、不识大体。这些都是父王前几日的教诲,嘱我面壁思过,自醒其身。” 索寻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一般,语气十分漠然。
我眼中一黯,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委屈了。”
索寻轻笑道:“傻丫头,不关你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父王对我……一向如此。”
“不是的不是的,国王陛下他还是非常疼爱你的!”我急忙拿出那块令牌递给他,道:
“你看,这个令牌是陛下给我的,其实他早就不生气啦。之前他那样说你肯定也只是拉不下面子,毕竟有那么多人看到你跟别人打架了不是?天底下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父母呢!”于是便将之前跟力瓦都五世的对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并提出了我的疑问。
索寻忡怔片刻,若有所思道:“他既是父,又是君;我既为子,又为臣。单从儿子的立场来看,我不认为他是一个好父亲——起码对我来说不是。如果从臣子的立场……我从前一直以为他贪恋吉可伊的美色,才放任夏耐都家外戚专权、无限座大,使得王权岌岌可危。如今看来竟也是我目光短浅,不知就里。难道朝局的变化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是呀是呀!”我不住点头附和道:“我也想不通这个,国王陛下他为什么会任由夏耐都家族不断壮大呢?更奇怪的是,他好象有意要让你们鹤蚌相争……”我猛地捂住了嘴巴,我在胡说些什么呀,这是不可能的好不好!
“呵呵,对不住,滥用成语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索寻似是没看见我的小动作,仍是面色如常,道:“不是‘你们’,而是‘我们’。父王应该早就知道我们三个结盟了,否则也不会准备好了令牌等你去求情……这件事,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我白了他一眼,嗔道:“还有趣啊?都猜不到陛下他在想什么,我心里可是忐忑得很呢。”
“君心难测。这么容易就被你想到他就不是帝王了。还有一点,你要记得。”索寻将毛笔掷在案几上,郑重其事道:
“我曾经说过,你无须过于担心,凡事有我……们。你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可以了。”见我点头,才又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说道:
“不说这些了,反正来日方长。这是今年新酿的美酒——‘逐水流’,神女殿下可有雅兴与我同饮?”
我撇撇嘴,指着那些横七竖八的酒樽说道:“不是吧,还喝啊?你这个‘逐水流’想必又有什么风雅得很的来历,只是美酒再好,也不可以贪杯呀,会伤身体的!”
“这回你可猜错了。‘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这可不是什么风雅的来历……不过酒乃五谷之精华,却是多多益善的。”说着便拿起一只酒樽就要往嘴里送去。
我急急出手,将他手中的酒樽抢了过来,正色道:“诗词我说不过你,但是讲大道理我可是一套一套的,你要不要听我细数上下五千年来有多少英雄好汉为这酒字尽折腰啊?你喝一口我就说一句,直到你耳朵听出老茧为止。到时候王子殿下可别嫌我聒噪就好!”
索寻默默的看着我,双目含笑。接触到他饱含深意的眼神,我的脸上蓦地腾起两片红云。手中的酒樽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好不尴尬。就在这时,管家恭顺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沉静。我如蒙大赦,赶紧请他进来。将碗碟一一摆放好以后,管家又无声地退了出去。索寻也不用我催,便埋头吃起粥来。一时间无人说话,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没吃几口,索寻便停住了动作,怔怔的看着剩下的粥出神。手中的食羹在碗中轻轻搅拌,却是不再勺进嘴里。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让我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异样的情绪迅速滋生。
半响后,他薄唇轻启,沉声道:“我曾经说过会向父王禀明一切,让你做我的王妃。没想到最终还是食言了。敏玳,你可会怨我?”
我一阵心虚,喏喏道:“怎么会呢,你有你的立场和顾虑。更何况两国通婚这样的大事,又不是儿戏,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索寻定定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无奈和感伤:
“我倒是情愿你恼我、恨我,至少还能证明你心里有我。如今见你泰然自若,我也该绝了这个念头了。只是敏玳,如果今天换作是三弟……你可会还是这般气定神闲?”
我整个人完全呆住了:他知道了吗?他怎么回知道呢?我,我应该怎么跟他解释好呢!
“你不必惊讶,我并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索寻的嘴角浮上一丝苦笑,淡淡道:“那天在天香阁你问我的木工是不是也在民间学的,我就猜到了。这件事在宫内是大忌,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都被父王下令处死了,如果不是对你情根深种,三弟他绝不可能告诉你这些……说到底你与三弟结识在先,三弟他凤表龙姿、风流倜傥,你对他动心也是人之常情。倒是我横刀夺爱了。”
他的宽容让我自惭行秽,可是我知道在这种情形下再完美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负了就是负了,何必再为自己开脱?
“对不起,我实不该瞒着你。我……真的很抱歉!”
“傻丫头,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索寻轻叹一声,将我轻轻拥进怀内。他的声音飘忽起来,像是在讲述一个极为遥远的故事:
“你不要怪三弟曾经疏远你,其实他是有苦衷的。他觉得有愧于我……当年母妃带着我们兄弟二人流落在外,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是王子的身份,母妃也从未提起过……周围的人都取笑我们是没爹的野种,地方上的一些地痞流氓也常欺负我们,那时我只有八岁,塔赫五岁。有一次几个地痞拦住了我们,让塔赫去帮他们买酒。塔赫一时失手把酒樽摔在了地上,那群人恼羞成怒,把他毒打了一顿不算,竟然还想对他…… ”索寻身体一僵,声音微微有颤抖起来
“他是我的弟弟,我的同胞兄弟,他只有五岁!我怎能眼睁睁看他被人欺辱,于是我就……”
“别说了,索寻,你不要再说了!都已经过去了,没事了……”我心如刀绞,抬手紧紧地拥住了他削瘦又有些冰凉的身体。眼前这个玉质一般的男子,这个素洁到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男子,他竟有这般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童年,竟是这般的支离破碎!我好想就这样抱住他,用我的体温包围他,让他永远忘却那些残缺的恶梦般的记忆。
“敏玳。”他贴在我的耳边,低喃出声,声音如泣如述:“最后一次……让我抱你……吻你……”湿润的唇覆上我的,眼泪终是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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