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宿敌HE[穿书]》60.第五十八章 真相（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漓祝仍旧是以“背后灵”的形态伴随在少年沉渊君的左右，他看着原本一脸淡漠平静的小少年在与明家姐弟的相处中逐渐打开心扉。
    不仅脸上的笑容变多了，做饭和打理花木的手艺也越来越好。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六重塔中养尊处优的沉渊君其实是会亲自下厨做饭的，更不知道他喜欢收集自己种的茉莉花做花茶。
    看到沉渊君过得开心，漓祝也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可是有些时候，当他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和明氏姐弟亲密无间地相处, 也会产生些许醋意。
    若是这些年里和阿澜朝夕相处的是自己, 那该有多好……
    不过他转念一想，在现实中的沉渊君已经是自己的人了，除了不甘心的江御夜, 再没有人和他争抢，也就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说来奇怪，既然阿澜同明氏姐弟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十年之后, 却从未听阿澜提起？
    然而漓祝的疑惑很快便以一种残忍的方式得到了解答，当从明氏姐弟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和赐号,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漓祝其实并不记得自己曾经追杀过这二人，他不甘心地搜索着可能被遗忘的记忆, 十年前的一切仿佛隔着一堵厚重的墙，只要他试图翻越，头就会针扎一般疼起来。
    他不愿意伤害阿澜的救命恩人，更不愿意成为沉渊君的仇敌。在他看到幻境中的另一个自己以前,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应该是一场误会。
    明玉和明华在冥部的排位算不上高, 面见冥部十二圣君的机会也十分有限, 说不定是将旁人错认成了他……
    幻境中出现的少年漓祝宛如一柄无鞘之剑，锋芒毕露而且冷酷无情，看着他沉着地指挥着一队人马追击明氏姐弟和阿澜，漓祝觉得对这样的自己很是陌生。
    他不知道现在看到的情景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江御夜为了迷惑他制造出来的幻象。他只是下意识地捂住脑袋，浑浑噩噩地强迫自己继续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华经历一夜折磨之后惨死，明玉为了保全少年沉渊君自尽，这些都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他眼看着幻境中的自己和顾书文二人一点一点地再次将阿澜推入绝望的深渊，却无力阻止。
    随着送魂引灵灯的炸裂，那个性格温和，脸上时常带着笑容的沉渊君也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以身祭魂，不择手段想要置对手于死地的沉渊君。
    在燃烧的送魂业火的包围下，他亲耳听到了少年沉渊君说出了在他梦中反复出现的话语。
    似乎是触动了记忆深处的封印，漓祝原本一片空白的头脑中渐渐多了些他原本已经遗忘的记忆。
    他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来他才是那个将阿澜伤害得最深的人。他作为帮凶逼死了阿澜的救命恩人，又因为那死板到极点的善恶观念，害得灵灯碎在了阿澜身体里。
    十年后他那自以为是的拯救，实际上只是刚好赎了自己犯下的部分过错。他又有什么资格让沉渊君做他的道侣。
    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明玉，他便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在江御夜身旁见到的鬼物。就算是沉渊君这样坚韧的人，看到自己的恩人死后仍不得安宁，也是会崩溃的。
    可是他却不顾对方的感受，强硬地将人锁了起来……
    漓祝周身气息紊乱，他不敢相信，自己长久以来的经历和认知，是因为覆盖了一层记忆的封印才被遮盖美化成了现在的样子。
    阿澜实际上并不喜欢他，而是恨着他。可是这样的仇恨偏偏隐藏得很深，为了更好地报复他，那人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真实情绪，营造出心甘情愿做他的道侣的假象。
    可就算是知道了沉渊君的真面目，漓祝依然对他恨不起来。温润如玉的沉渊君也好，阴沉压抑的沉渊君也罢，都是他发自内心爱着的那个人。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做对方的道侣了，但至少还可以尽力弥补对他的亏欠。就算沉渊君要的自己的命，漓祝也会坦然接受。
    想明白这些以后，漓祝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中他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他。只是梦醒了之后，同床共枕的道侣变成了有着解不开仇怨的宿敌。
    精神上的刺激实在是太大，这种时候连心魔也没法帮他分担一二。
    漓祝看起来分外平静，甚至到了令人害怕的程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仿佛平日里修炼入定，排除了任何外物的干扰。
    可是这平静背后，却是精神上的濒临崩溃。他不停地告诫自己，再忍一忍，他现在还不能放任自己软弱下去，他还要从幻境中平安脱身，回去见到阿澜，他还欠了那人太多东西，应当一起还上……
    他已经不想再继续亏欠下去了。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突破幻境的，幻境在他眼前彻底消散后，首先看到的还是江御夜带着残忍笑意的俊美面孔。
    他原以为对方会趁次机会进行暗算，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江御夜并没有伤他一分一毫。
    对上漓祝带着些疑惑的眼神，江御夜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建元君以为我会借机杀了你，那真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自始至终我的目标都不是你，而是沉渊君。你既然看过重灵湖发生的事情了就该明白，沉渊君对你不曾动过一分真心。我又何必杀你这种毫无威胁的人，脏了自己的手呢？
    给你看这些只是想要你有些自知之明，不要再厚颜无耻地缠着沉渊君不放。毕竟你是他的仇人、宿敌，他恨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真心倾慕你。”
    漓祝听着江御夜吐出的恶毒话语眼中的光彩愈发黯淡，他想起阿澜曾经很认真地对他说过，不要相信江御夜说的每一个字……
    可是事到如今，他竟也不敢相信沉渊君对他说的每一个字，只能痛苦地在两种不同的声音面前游移不定。
    江御夜看到漓祝没有和他预想的一样彻底崩溃，心中很不痛快，他继续刺激漓祝道：“连记忆都已经恢复了，建元君竟还是觉得幻境中见到的都是假的？”
    他三击掌之后，鬼物明玉应声出现。江御夜一点也不嫌弃地将手搭在鬼物身上，目光直直望向漓祝：“我虽然将沉渊君的明姐姐制成了鬼物，可是也用这种方式提取了她的部分记忆。
    你刚刚看到的幻象就是我去重灵湖亲自探寻到的事情真相与明玉残存的记忆融合所形成的。
    你难道就没发现，这幻象中的一切都能与现实对得上？就算是我想编谎话也无法做到这般的天衣无缝。
    若是建元君仍旧心存侥幸，那不妨看看这样东西。”
    这一次江御夜扔过来的是一只黄符纸叠成的纸鹤，漓祝知道沉渊君平日里最喜欢用这种纸鹤与他的师父丹景君通信。
    他接住飞来的纸鹤，拆开的时候，手指竟有些颤抖，几次都差点将那纸鹤撕坏。
    等他将那叠的皱皱巴巴的黄符纸彻底展开，便看到了属于沉渊君的清秀规整字迹。
    这封信确实是不久之前沉渊君写给他师父丹景君的，开头的内容便是向丹景君请教暂时加固漓祝记忆封印的方法。
    仅仅是几句话便证明了沉渊君不但没有失去当年的记忆，而且还对漓祝记忆被丹景君封住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漓祝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封信，将心纸攥在手中没有再还给江御夜。
    或许就是在他又一次梦到重灵湖之变的那个夜晚，沉渊君悄悄写下了这封信，想要传递给他远在冥部的师父，却阴差阳错地被江御夜截获。
    江御夜知道漓祝已经动摇了，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猜测的正确性，他不依不饶地问道：“建元君现在有何感想？”
    漓祝的浅金色眼睛看起来分外黯淡，因为太过用力地抓着信件，他的指关节已经泛白。
    他根本不理会江御夜的挑衅，只是不停重复着要见沉渊君。
    江御夜掸了掸宽大袍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看着漓祝狼狈的模样：“建元君乖乖听话，在这里耐心等待，我一定会让你见到让你念念不忘的沉渊君。
    你猜，到时候在救明氏姐弟和救你之间他会选哪一个？
    我可是很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