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为什么这样问?我和漓祝是对手亦是仇敌, 怎么可能会对他动心。”听到丹景这样直接的问题,安归岚想也不想就直接否认。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和漓祝之间的关系确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可是这背后的原因他不愿去想,也不能去想。安归岚隐隐知道,若是他认起真来, 为明玉、明华报仇的决心可能会发生动摇。
“若真的如你所说, 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情这一字最是害人,为师还是有些担心……既然你不喜欢漓祝, 那么我们何不趁着他下狱这难得的机会借刀杀人。反正青林君许亦楠跟漓祝素来水火不容,我们只是为这二人再添些火候罢了。”
听到丹景的提议,安归岚非但没有表示赞同,脸上的担忧之色反倒更加明显了:“师父, 此法不妥,不能让许亦楠拿到罚令。”
话刚出口, 他就觉得自己对漓祝的偏袒之意太过明显,只得寻了个理由找补:“真澜湖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我们现在就动手只怕没法查出这幕后的真正凶手。”
丹景只是想简单地试探一番,没想到自家徒儿前一秒说着不喜欢漓祝,后一秒就自己打脸:“小澜澜,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啊?”
安归岚皱起眉头, 神色中带着几分挣扎和痛苦:“师父,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想看着许亦楠去施刑。在冥夜宫地牢这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那个人,所以只能不断逃避,或许我对漓祝的感情也不全然是恨意。
只是因他而死的明玉、明华无法死而复生,在重灵湖他也确确实实想取我的性命,从一开始我们的立场就无法改变了。”
丹景心中不忍,再也狠不下心来从安归岚那里逼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好改变话题:“既然这样,小澜澜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我想去见漓祝,替他查清楚真澜湖那些凡人到底为何而死。等还了人情,我便与他两不相欠。”
安归岚看丹景听了他的话很是平静,而且并未阻拦,心中微微有些讶异。他哪里知道丹景正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等数到十四的时候,药力发挥作用,要从床上爬起来的安归岚眼前一黑,又无力地倒了回去。
丹景不放心地走上前来把了把脉,确定安归岚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以后,重重叹了口气。
自从徒弟从凡间界回来,连带着他叹气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丹景一边替安归岚盖好被子,一边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小澜澜,你真是不让为师有半刻清闲。为师到了这把年纪,操心完你的身体,还要操心你的感情问题。
如果不拦住你,你去找证据洗脱漓祝的罪名又要惹出多少麻烦。多亏为师这伤药里加了助眠的安神草,足够你睡上几天了。也许等你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为师也年轻过,也知道一旦动了心,人也就跟着傻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的仇人产生情愫啊。”
……
安归岚再次醒来已是七日后的事情了,又恰巧赶上了丹景每日的探望时间。他的头仍是昏昏沉沉的,但胸口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只可惜因为没来得及将“冥水”的药方交给师父,被封印的灵力迟迟没有恢复。
这七天以来,他全靠丹药维持生命,如今醒了,便觉得腹中空空如也的滋味实在是难受。
丹景见他醒了,很是贴心地给他端来一碗药粥,说是炖了好几个时辰的。安归岚看看药粥,又看看脸上还沾着些炉灰的丹景,被自家师父坑了一把的怒气便也发不出来了。
他接过盛着粥的碗,试了试温度觉得有些烫,也就不忙着喝,只是用勺子一遍一遍地搅着碗里的药材:“师父,你到底让我睡了多久?这期间冥夜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见安归岚转弯抹角地打听漓祝的情况,丹景也没再点破:“其实时间也不长,七日而已。这七日里,冥夜宫那边也安分得很,并没有颁下来罚令,漓祝还是被关在地牢里。放心好了,这建元君好歹也是冥部第一人,有关他的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就结案定罪的。
不过最近冥夜宫戒严,地牢不允许随便进去探视,你还是不要去冒险得好。”
安归岚点点头,将丹景苦口婆心地劝说一一应承下来。看看药粥凉得差不多了,便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只是他的心思显然不在此处,舀起来的粥不小心洒在身上也没发觉。
自己的徒弟乖巧听话了,可是却变成了一副掉了魂的模样。安归岚原本就是偏瘦的身材,如今清减得过分,连脸颊都有些凹陷。丹景看着很是心疼,决定弄些药膳让他好好补补,所以叮嘱了一番后也不多停留,径直回居所研究食谱去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走后安归岚也没闲着。安归岚本就心思重,漓祝的事情他左思右想仍是心存疑虑,还是决定亲自去冥夜宫地牢里看看。
谁知他刚走到冥夜宫门口就看到了从宫中趾高气扬走出来的青林君许亦楠,眼看着二人就要擦肩而过,偏偏许亦楠是个一天不惹是非就心中不痛快的主儿,他哪里肯这么轻易放过安归岚。
他顾不得沉渊君在排位赐号上还高出他一头的事实,直接拉住了安归岚的袖子,硬是将人拽回了自己面前,脸上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看沉渊君脸色不好,本君实在是放心不下,不知沉渊君今日来冥夜宫可有什么要事?说不定本君还能帮上些忙?”
安归岚不着痕迹地将衣袖从许亦楠那边拉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本君自己的事情,不劳青林君挂心。”
见安归岚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回应,许亦楠的眼底掠过一抹暗色:“沉渊君当真没有求本君帮忙的事情?就连那关在地牢里的犯人漓祝,也不关心了吗?”
“青林君,话可不能乱讲,如今真相未知,你又如何能一口咬定人一定是建元君所杀。”
没想到许亦楠听了这话竟愈发放肆地笑了起来:“原来沉渊君还被蒙在鼓里,真是可怜。你难道不知道,早在三日之前,漓祝就已经在冥夜宫的公审上认罪了?不仅如此,他还一口咬定此事全是他一人所为,跟沉渊君毫无关系。”
他故意将这最后一句,一字一句咬的极重。似乎是有意刺激安归岚。看到对方并未如想象中那样情绪激动,许亦楠反倒有些失落,他凑到安归岚耳边继续说道:“众人都说漓祝冷心冷情,我看真正冷心冷情的人是沉渊君才对。本君才不信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漓祝以一己之力揽下罪责,不就是为了保护沉渊君吗?可是,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在牢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你竟然对他的处境不闻不问,连看都不去看他。若换了本君,心只怕早就凉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安归岚猛地抓住许亦楠的衣领,大有他敢说假话就当场灭了他的气势,只可惜他此刻一丝灵力都没有,哪里能制服得了排名第五的青林君,反倒被许亦楠推得险些摔在地上。
许亦楠将陨铜铸造的罚令拿出,在安归岚眼前晃了晃,见安归岚要夺,连忙手指一勾重新笼回了宽大的袍袖里:“这下沉渊君总该信本君的话了吧?你还是去看看得好,毕竟这真是看一天少一天了。
冥夜宫的针刑沉渊君总该听说过吧?他昨日熬过了火针,今日熬过了冰针,只是这明日的雷针,他又该如何熬呢?若是沉渊君真的心疼漓祝,不如主动找冥夜宫的诸位真人承认自己的罪责,也好让他少遭些罪。本君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
安归岚哪里还有心情与这不安好心的许亦楠多说,他只恨自己没了灵力无法用瞬移的功法飞到地牢门口。偌大的冥夜宫,就算安归岚一路狂奔也要花一番功夫,更何况他身体底子差,没了灵力之后才跑了一小段路便心脏狂跳,几乎喘不过气来。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好先靠着回廊的墙壁喘上一口气再继续赶路。安归岚紧紧抓着胸口处的衣物,浑身乏力地贴着墙壁一点一点向下滑,终于彻底坐在了地上。冥夜宫采用石板铺地,地面异常冰冷,可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一样。
耳边仿佛一直回荡着许亦楠刚才所说的话。他无法想象,漓祝被一个人扔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该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他会不会也在期盼着有个人能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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