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洗剑录》6.第六章 有缘凭天定，剑气长纵横

    萧连城暗喜，心中说道：“这小子果然机灵，我方一流露出收他为徒之念，他便即领会。他求我之事，必是要我收他为徒。我须得假意推脱一番。”暗自盘算，这番必要重阳先磕上十二个响头方才应允。免得他以为入得自己门中是如此轻易之事。
    彼时天下各门派收弟子时，行拜师礼均是三叩九拜，哪有磕上十二个响头的道理？盖因昨日见面之时，为了七品莲台萧连城曾拜了令重阳三拜，此番意欲在此找补也。选那最多的九个加上还回来的三个岂非是十二个？萧连城还自觉宅心仁厚，未曾加上利息哩！
    当下萧连城笑眯眯地望向重阳，口中说得当真是冠冕堂皇：“令兄弟请说，但凡萧某可以办到，定不推辞。”
    重阳面色潮红，神情扭捏，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可否……可否与萧大哥你结拜成兄弟？若能有萧大哥这样一位义兄，从此我令重阳在这世间便不再是孤单一人。”
    这一下可以说是变生肘掖，萧连城顿时目瞪口呆，满腹如意算盘落在空处，一时间呆呆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想不到这少年竟不求自己收他为徒，而求自己和他结拜。他…他的行事当真是精灵古怪，出人意表。
    在重阳心中，实是对萧连城有无比亲近的感觉。他幼年失其估恃，与世人并无多少交往经历。现虽和萧连城仅一日相处，但已觉得他言语豪爽，为人可亲，心下油然而生亲近之意。正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也。现见他有收己为徒之意，但在为师为友间，重阳更愿选择他作为自己的朋友。故而先行出言相求，与萧连城结拜。
    萧连城满脸笑容堆在脸上，一时间还退不下来，口也张得如鸡蛋般大小。重阳见他如此表情，不知他心中作何想法，不禁大是懊悔，暗骂自己荒唐。
    “哈哈哈哈，”萧连城募地发出一串长笑，声振林越，在山谷间回荡，漫山皆是他的笑声。“好，好，好，令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你这番话若在他人听来，必会当作孩童之言不加理会。但我萧连城又岂是他人可比？今日我便交了你这个小兄弟。哈哈哈哈，好孩子，你很对我的性情，我很喜欢。”
    闻得此言，令重阳只觉浑身热血上涌，一颗心欢喜的快要从胸口跳出来，当下再不多言，翻身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连磕三个响头。萧连城虽年长他二十有余，却也不托大，在他对面也以三拜相还。顷刻礼毕，萧连城伸手把重阳挽起，两人对面而视，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发出长笑。重阳只觉从此天高地远，在这世上自己再非无依无靠。
    两人在此结拜，看似是今日心血来潮之举，实则乃是重演昨日交拜一幕。昨日重阳让萧连城磕头赔礼道歉之时，重阳却也曾磕还给他。昨日无心之举，似已是今日事之写照。不禁让人感叹，这世间之事，份在人为，缘由天定。
    此时已是辰时过后，两人俱是尚未进食，便又一起回到谷中。重阳欢天喜地，取火做饭倾尽库藏，吃得萧连城又是呼呼称好。其间重阳又问起萧连城尚需何种药材，便在这山间好一同摘取。又取出历年收藏的首乌，黄精等，俱是上品，供萧连城选取。萧连城却也不推辞，知是这兄弟的一片心意，便各自略选了一些。山间并无盛东西的器皿，这些药材重阳都是收检在点心盒里。
    翻检药材时，萧连城见盒子中有一绿色玉佛，甚是好奇，便拿在手中观看。那玉佛有拳头大小，不知是何材料所雕，雕的乃是一个笑容可掬的罗汉，可笑这罗汉右手还握有一物，仔细一看，竟然是擎着半只鸡腿，煞是可爱。萧连城惹俊不住，连呼“有趣，有趣”这玉佛雕功虽好，可惜质地不佳，对着日光一看，玉石之内裂纹纵横，全不似其他好玉般晶莹剔透。
    重阳见萧连城拿着玉佛赏玩，笑着说道：“这玉佛我初见时也觉得好生有趣，大哥要是喜欢，拿去便是。”萧连城笑笑，心道：“我这兄弟对我当真是极好。但凡他的事物，我只要在手中多看片刻，他便要送我。也不曾想，我要这小孩子的玩意儿作甚？”话虽如此，心中其实颇为感动。这玉佛是当日重阳母亲收在这点心盒里给重阳一起带走的，算是他母亲给他的一点纪念。重阳一直带在身边，甚是珍视。现在却要送给萧连城，可见他对这大哥确是以一片赤诚之心相待。
    饭后看着重阳自去收拾，萧连城在旁暗想：“我今日既认了这个兄弟，便当倾情以待，他身负血海深仇，这仇家我也自当为他探访。但他未曾习过武功，就算我找到这仇家将他擒下，带到他面前，这仇也不得算是重阳亲手所报。”当下心中打定主意，只待重阳过来。
    重阳动作麻利，一会儿便收拾完毕，走到萧连城身边坐下。他抱着双膝，也不说话，只是拿眼看着他，显然对萧连城依恋之极。
    见重阳坐下，萧连城便从身边拿出一物，递与重阳，笑道：“重阳兄弟，你可还记得此物？”重阳接过来看时，却是昨日用来削断七品莲台的那支短剑。顿时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萧连城说道：“昨日这把短剑在你手中甚久，你可曾仔细看过？”
    昨日重阳情急之中抢得此剑在手，斩毁七品莲台，后又用来防备萧连城“偷袭”，其间时间虽长，却连头都不敢低一下，自是未曾细看此剑。现听得萧连城如此一说，重阳便把剑放到眼前，细细端详。
    此剑入手颇重，虽是一柄七分短剑，重量却当得普通一柄长剑有余。剑口坚韧锋利，煜煜吐花。剑面一侧镂刻蛟龙吐珠，另一侧则为青凤呈祥，龟纹纤细，寒光逼人。剑身尾部则用嵌铜透注北斗星形，每颗星自为圆点，中有金丝作为联线。重阳把此剑握在手中，随手轻轻一划，但觉眼前寒光流动，便如一片银河泻下来般。再把剑锋倒转，轻轻向自己胸口刺来，还未挨着胸口，森森剑气便令得心口便“突突”直跳。重阳吐吐舌头，赞道“好生厉害”。把剑递给萧连城。
    萧连城却不接剑，只笑道：“这剑明曰秋水明，有太阿莫邪之利，兄弟你今后带在身上的时候可要小心了，莫要被它划伤。”重阳听萧连城话中之意，竟是要将这剑送与自己，心中又惊又喜。微微一迟疑，便道一声：“多谢大哥。”，将短剑收下。萧连城见他并不婆婆妈妈，心下也是甚喜，将剑鞘也一并递与重阳。那鞘身用三道银箍作衬，镶的花乃是大叶牡丹状，鞘端为“鸟语花香”图案，剑眼系以桔色丝绦，也煞是漂亮。重阳接过剑鞘，又忍不住将短剑挥舞几下，方才插入鞘中。
    这“秋水明”还是昔年萧连城在东海时无意中得来，多年来一直爱不释手。丧命在这短剑之下的恶徒不计其数，实是他身边第一爱物。昨日未见重阳之前，便欲以此剑为质换取七品莲台，在此事上也可见他的侠义胸怀。现在虽已与重阳结拜，仍是不愿白取这兄弟的事物，给重阳短剑也是以物易物之意。只是昨日尚想日后赎还此剑，现下就是将其永远相赠。其外，他日重阳行走江湖，寻访仇家，有此利剑在手，也可多几分胜算。此乃萧连城作大哥的一点心意。
    萧连城见重阳爽快将剑收下，心中暗暗点头，只觉这小兄弟越来越对自己脾味，对他亦是越来越喜欢。继续问道：“今兄弟你剑已在手，这剑法就不可不学。只是我的剑法向以威猛刚烈为主，须配合较强内力方可发挥威力。你现丝毫没有内力基础，须得努力从头练起。内功心法世间有千万种，各派修炼法门也各有不同，但无不以养气，练气为根本。气者，何也？即中气也，中气者，或为医家所谓‘元气’，或为道家所谓‘元阳’。因其居于我等人身肺腑之内，故而称之‘中气’。此气乃人生之根本，所有活动之源泉，故而学武之人须时时静坐修炼　修炼愈勤，内功愈高。如若修炼之法得当，练功之人资质又高，有望可至飞升之境。”
    重阳不禁问道：“那大哥你这内功该是如何修炼呢？”
    萧连城道：“我的内功心法名曰‘龙藻虹波’主练任、督二脉中的任脉，走的是刚烈的路子。你且来看。”说罢，萧连城走到石壁旁边，略提一口气，双足一点，人便跃在空中。待到势头快尽，身形下落之时，双臂一张，人已在空中翻了个个变成头下脚上之势。口中吐声，随下落的势头一拳击向石壁，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石块飞溅，砂尘四射。再看时，那石壁上竟多了一个碗口大的坑，深约半尺。
    此乃重阳生平头一回接触武功一项。此前那黎叔叔虽会武功，但却口不能言，加之存心不相传授，重阳纵是天下第一良才美质，恐怕也只好一生终老林泉，徒自空叹。今日见这结拜义兄施展神功，竟将一块石壁硬深深击出一个坑来，威势实是惊人。自己若能学成这“龙藻虹波”，他日报仇自是有望。却转念又想，不知萧大哥和我那仇家武功孰高孰低？如若那恶人武功也有萧大哥这样厉害，不知我此生何时才可报仇？一时间心中忽悲忽喜，只是望着石壁上萧连城击出的坑说不出话来。
    当下萧连城把自己内功修行的基本口诀告诉重阳，又在身上一一指出修炼中各个重要的经脉，穴位位置。那人体中，五脏六腑“正经”的经络有十二条，左右对称共有二十四条。身体正面中央有“任脉”，身体背面中央有“督脉”，形成一条特殊经络，纵贯全身。这二十六条经络上所排列着的人体穴道，称为“正穴”，全部共有三百六十五处。饶是萧连城循循善诱，令重阳聪明善学，也是是直到申时方才粗粗解说完毕。天已将黑，重阳自又取火做饭不提。
    顷刻间到了饭后，重阳性急，两人不曾歇息片刻，便即继续。这回却是教的剑法了。
    萧连城的剑法亦是大开大阖，直如刀法一般。这套剑法是他早年自创。这萧连城确是武林中少见的奇才，在二十岁之前便已自创剑法。自创的这套剑法名为“长剑十式”。顾名思义此剑法共只有十式，其中攻是五式，守亦是五式。重阳闻得将教的这套剑法名为“长剑十式”，义兄却叫自己用短剑使出，心中不由暗暗疑惑。萧连城却已看出他心思，悠悠说道：“重阳，你是道我赠你的乃是短剑，却教你这不合时宜的长剑十式吗？你可知道，若是心中有剑时，手中纵是无剑，亦能使出剑法来。”这道理重阳却听不太懂了，明明手中无剑，如何还叫剑法？当下半信半疑，只是默默低头思索。
    萧连城却再不讲话，只用手一招，插在重阳腰间的“秋水明”便“瑭啷”一声出鞘，飞入萧连城手中。重阳此刻离义兄尚有一丈多距离，见义兄一招手，腰间宝剑便似长了翅膀一般自动飞入他手中，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这又是义兄在施展武功了。